這天晚上，盛枳罕見地做了個夢。

夢里的場景是在盛家。

那天似乎是個什么節日，記不太清了。

盛家善良的傭人阿姨好心送給她一個包裝精美的芋泥芒果小蛋糕。

彼時盛枳尚且年幼，一丁點的善意就足以讓她高興很久。

她坐在花園的涼亭里，興沖沖地打開了蛋糕的包裝盒。

比她小三歲的盛熠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怯生生地叫著她姐姐，盯著蛋糕咽口水。

盛枳不太喜歡他。她本來也不打算和他分享蛋糕的，因為他根本什么也不缺。

可盛熠一直在旁邊直勾勾地盯著她，她實在有些不耐煩了，才用勺子將蛋糕分成兩份，遞給了他半邊。

那時候盛枳沒想到，她會因為一個理由，挨兩次罰。

盛熠對貓毛過敏或許是假的，但對芒果過敏卻是真的。

盛家雞飛狗跳時，關盛枳的小黑屋成了最安靜平和的地方。

大概是有了上回的前車之鑒。

盛明杰安排了傭人每天給她送一頓飯。

盛枳趁著這個空隙，溜走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兒，但總好過一直被關著。

趁著沒人管她，借著月色，她偷偷從盛家半山別墅的后門逃了出去。

可惜，她的出逃計劃并不周全。

剛出別墅外的圍墻，她一邊提心吊膽地看著身后有沒有人追過來，一邊小心翼翼往大路的方向跑去。

卻在尚未來得及轉身的瞬間，撞上了一雙被名貴布料包裹著的修長筆直的雙腿。

“枳枳！”

“……”

盛枳從夢中驚醒。

夢里的場景過分真實，她大口呼吸著，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著。

半晌后，她才平靜下來，試圖安慰自己，只是個夢而已。

年幼的她確實無數次生出過想要逃離盛家的念頭，卻也遲遲沒有勇氣付諸過行動。

盛枳幽幽嘆了口氣，窗外夜色依舊，她卻沒了睡意。

她忽然很想起床質問一下喻安荷和盛明杰，她真的很不討人喜歡嗎？

這念頭也只持續了一瞬。

盛枳眼底的脆弱逐漸隱去，她從很久以前，就不對父母的愛抱有任何期待了。

甩掉腦子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后，她摸出枕頭底下的手機看了看。

這個點兒整座城市都進入了夢鄉，就連社交軟件也徹底安靜了下來，像是灶臺上沸騰了很久的粥忽然被熄了火。

盛枳實在是想找人說會兒話。

她戳進謝予臣的頭像，兩人的對話停留在幾個小時前的互道晚安上。

她從微信退出來，索性又翻出那個老年機，有一搭沒一搭地騷擾起系統來。

【系統，為什么你是個手機啊？還是這么不智能的老年機。】

她看過這么多小說，從來沒見過這種形式出現的系統，一點兒都不酷炫智能。

甚至連對話都充斥著一股電信詐騙的氣息。

好在系統是不需要睡覺的。

對方很快回復。

【不知道。】

【……】

人機。

【那你為什么會出現在我手上？】

盛枳不抱希望地繼續問，卻沒想到對話框里彈出了一句新的消息。

【有人希望你平安。】

盛枳準備打字的手一頓，心情說不出的復雜。

她剛想繼續追問是誰，就看到上面那句話變成了亂碼。

【抱歉，系統權限過低，無法回答宿主的問題。】

【……】

好詭異。

盛枳立馬把手機丟進床頭柜的抽屜里。

再聊下去，她就真別想睡覺了。

她好整以暇地躺在床上，視線沒什么焦距地盯著一處走神。

……

謝予臣去云京后，盛枳的生活恢復到了認識他之前的狀態。每天上課下課，吃飯做作業，偶爾和室友一起出去團建。

倒是初盈和談宛榕，依舊堅持不懈地在她耳邊蛐蛐謝予臣。

“天高皇帝遠的，更別說圣旨了，你最好把他盯緊點兒。”

初盈疑神疑鬼道，“本來你們這段感情里面就是你付出的比較多，我怕你最后會受傷。”

“好好好。”盛枳不厭其煩地點頭，“我知道啦。”

說話時，她正在低頭回謝予臣的消息。

初盈好奇地湊過去瞄了一眼。

兩人關系好，盛枳也不太在意，索性攤開手讓她看。

于是，初盈有幸了解了一下，談戀愛的人每天都在聊些什么。

早上八點左右，謝予臣給盛枳發了早安，順便分享了今天的早餐。

盛枳是這么回復的：

【圣旨到】：看起來不錯。

十點左右。

謝予臣給盛枳發了張初賽的場地照片。

【臣退了】：到地方了，人還挺多。

盛枳回。

【圣旨到】：確實，加油。

十二點。

【臣退了】：贏了，今天終于結束了！

順帶著分享了一張云京大學食堂的特色菜照片。

【圣旨到】：恭喜！菜看著不錯。

……

初盈咋了咋舌，表情十分一言難盡。

“你人機啊姐妹？”

盛枳不解地看著她：“怎么了？”

“哪有人像你這樣談戀愛的？”

句句有回應倒是沒錯，但是，這跟AI陪聊有什么區別？

AI沒準兒都比她更有感情。

“你實話告訴我。”初盈降低了音量，“你真的喜歡謝予臣嗎？”

盛枳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難道她暴露了？

“為什么這么問？”她壓下心頭的驚恐，故作鎮定問。

“雖然我沒談過戀愛啊。”初盈提前聲明了一句。

“但正常情況來講，喜歡一個人不應該是隨時隨地想到對方，無時無刻想和對方分享自己生活中的一切嗎？”

“我看你倆這聊天記錄，怎么感覺謝予臣的分享欲比你強多了？”

“到底是你喜歡他還是他喜歡你啊？”

初盈忽然品出一絲不對味兒來。

“是這樣嗎？”

盛枳的思緒早在她說完第一句話就跑偏了。

她一向很聽得進去建議，尤其是事關自己性命的建議。

于是她痛定思痛，決定從現在開始改變自己對謝予臣的聊天方式。

遠在云京大學食堂吃飯的謝予臣，在收到盛枳那條和“已閱”沒什么區別的回復后，默默放下了手機。

只不過，他的失落還沒持續兩秒鐘，就看到手機屏幕又亮了一下。

接著主頁面彈出兩條盛枳的微信消息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