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予臣聽著系統的辱罵，臉上沒有絲毫怒意，畢竟該生氣的確實另有其人……機。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他問。

“你這樣根本就救不了她。”

系統一向清楚自己與人類的區別，那就是它不會受到情緒控制。

但眼下，在恢復了所有的數據信息后，在它知道了后面會發生什么的情況下，它開始害怕了。

早在之前系統就告訴過謝予臣，它來自未來。

是未來醫療技術領域研制出來的用來治病救人的一項技術。

作為一項失敗的半成品技術，它甚至沒有自己的名字。

之所以稱之為失敗品，是因為啟動它的療愈功能，需要激活者付出一半生命為代價，且需要病人本身具有強烈的求生意志。

模仿與復刻，最終也不過是為了順利接納樣本的一半壽命。

這些條件過于殘忍嚴苛，且有違社會公序良俗，所以才會被研究人員要求對它進行銷毀處理。

但那個被誤打誤撞被研發出來的穿越程序，讓系統成功逃了出來。

它遇到了謝予臣，兩人達成合作。

它幫他救人，作為報答，謝予臣要出資幫它完善系統，成為真正的有用之才。

系統本以為這是雙贏，卻不想是才出狼窩，又入了虎口。

回到過去的謝予臣沒有遵守約定，因為他發現自己無法改變過去，所以他將系統留在了過去，成為改變未來的一枚火種。

系統又一次感嘆，人類真是狡猾啊。

一開始就是為了救人而誕生的系統本身就是可以不斷綁定宿主的。

謝予臣在他的控制面板上發現了這一點。

于是他將系統解綁，把新的綁定人設置為盛枳。

可她當時太小，未完全發育的人腦根本承載不了系統。

所以謝予臣把系統所有的數據轉移到了那個老年機里，把手機藏在了出租屋房間的床頭柜下面。

等將來的盛枳需要它找到它的那一天，它的療愈功能就會被重新激活。

謝予臣也終于意識到自己改變不了過去，反而成為了推動未來事情發生的一部分。

所以即便意識到，這種事情可能不止重復了一次，他還是作出了與過去相同的選擇。

無非就是在賭而已。

“可以救?！?/p>

謝予臣表情冷淡，緩緩吐出三個字。

只要在未來的某個時間線上的盛枳想起她曾經和自己的約定，就能順利完成任務，就可以活下來。

系統不死心地勸阻他：

“沒有了我的幫助，你回不去的。同一個時空里也不能再有兩個謝予臣存在，你會徹底從現實世界消失！”

“但過去的我還存在，那就會有新的機會。”

謝予臣思路無比清晰：“既然都是我，那我就自私一點，替小時候的自己做個決定吧?！?/p>

就用那個還未與盛枳遇見的謝予臣的一半壽命，來開啟這個救命的功能吧。

一想到那個謝予臣以后還會碰到盛枳，他都有點兒嫉妒小時候的自己了。

畢竟他還能和盛枳在一起那么久。

“你這個騙子！”

系統見說服不了他，也懶得再好聲好氣的了，干脆破口大罵起來，“你要毀了我們嗎？”

“我可沒有?！?/p>

謝予臣也知道自己對不起它，他少見的耍起了無賴。

“別這么大怨言，哪怕有一次成功，我們就都得救了?！?/p>

他安慰著系統。

解綁的最后關頭，謝予臣視線瞄到了系統命名那一欄空著，于是隨手敲了幾個字上去：

“就叫學人精系統好了?！?/p>

做完這一切，他躡手躡腳地去了趟盛枳的房間。

這個點兒小姑娘睡得正香，懷里還抱著那個長耳兔玩偶，萌得人都要化了。

他學著盛枳之前藏禮物的方法，把那個手機藏進了床頭柜下面的柜子里。

等她未來回到這里時，一定會再次看到這個手機。

他能為盛枳做的只有這么多了。

直到這一刻，謝予臣才意識到時間的宏大。

他以為系統是給他的機會，讓他擁有了拯救盛枳的可能。

到頭來卻發現，一切只是他一廂情愿。

他只能寄希望于盛枳自己，希望她在未來的某一天想起自己的話，希望她能夠完成自救。

“枳枳，這回可不能再食言了啊?！?/p>

謝予臣替盛枳掖了掖被子，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很久，到最后才依依不舍轉身出去。

他不記得自己在沙發上坐了多久了，只知道夜里似乎開始下雪了。

客廳的暖氣明明開的很足，他卻還是感受到了陣陣寒意。

直到天際泛白，雪也停了，陽臺兩人昨天趴過的欄桿上也多了一層積雪。

謝予臣慢吞吞從沙發上起來，去廚房下了碗面條，等盛枳睡醒，就能直接吃了。

他隱隱覺得，自己好像沒機會陪她吃這頓最后的早餐了。

這樣也好，萬一吃著吃著，他突然在人家面前消失，不得把小朋友嚇出個心理陰影?。?/p>

謝予臣發現，他其實沒那么害怕離開。

只是一想到那些令人痛苦難捱的事情，盛枳還要再經歷一遍，他就連呼吸也跟著艱難了起來。

外面又開始下雪，客廳里一片寂靜，只有墻上掛鐘“嗒嗒”走著的聲音。

時針逐漸指向數字“7”的那一刻，謝予臣忽然聽見旁邊的房間里傳來門把手被擰動的聲音。

他下意識轉頭看去，還未來得及看見盛枳，人就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臉上還帶著倦意，尚在揉眼睛的小盛枳，出房門的瞬間習慣性喊了一聲：“哥哥?！?/p>

卻未得到任何回應。

她意識到不對勁兒，睜開眼只能看到茶幾上那碗面條裊裊升起的熱氣。

沙發上空無一人。

她將屋子各個角落找遍了，也在未發現謝予臣的蹤跡。

她開始慌了，連厚實的衣服都沒穿就出了門。像個無頭蒼蠅一般，在樓下鋪滿雪花的道路上邊走邊喊著謝予臣的名字。

未干的淚痕，加上刺骨的寒風，刮的她臉蛋生疼，蓬松的雪被她踩得嘎吱作響。

今天下雪了，她本來可以很高興的。可以穿著新衣服，拉著哥哥下樓一起堆雪人。

可是謝予臣不見了，她覺得下雪也沒那么好了。

太冷了。

忘了哪個瞬間，盛枳腳下一軟，暈倒在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