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予臣陡然睜開眼。

又是這道聲音，不是幻聽。

今天在潤熹湖，盛枳在他面前倒下時，他也聽見了這道聲音，那時候它說的是：

“載體已損毀，系統即將尋找新的宿主。”

他當時深陷有可能會失去盛枳的巨大恐慌中，還以為是自己產生了幻覺，根本沒將這事兒放在心上。

謝予臣嘗試在心里與這道來歷不明的聲音溝通：

“你好。”

“宿主你好。”機械音再次響起，又罕見地帶了點兒遲疑。

不知道為什么，系統感覺自己有點兒抗拒這位新宿主。

謝予臣眼底閃過一抹希冀的光。

不管這是什么東西，只要能救盛枳，哪怕讓他用自己的命去換也行。

“你從哪里來的？”

“未來。”

“你有穿越能力？”謝予臣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信息。

“有的。”機械音回答得十分干脆。

雖然這個能力是研究員陰差陽錯之下敲出來的，而且有時候不太靠譜。但相比于它最初的用途來說，確實強多了。

不然也不會被那么多人覬覦，甚至要被銷毀。

“那你能幫我嗎？”謝予臣問。

“但凡事皆有代價。”

“我愿意！”

謝予臣沒有絲毫猶豫。

“既然你能從未來穿到現在，那應該也能帶我回到過去吧？”

系統出現時，他也變得貪心了，他開始妄圖從根源上斬斷盛枳的苦難。

系統沉默良久，總覺得這話耳熟。

于是它沒有急著回答，而是問了個很不人機的問題：

“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謝予臣頓了一下。

系統也會這樣搭訕嗎？

“沒有。”他否認，“沒見過。”

“我丑話說在前頭。我可以幫你，但是我只是個半成品，這種事情有一定幾率出錯。”

“而且就算成功帶你回去了，你也改變不了什么的。”

謝予臣像是沒聽見似的，問了個毫不相干的問題：“你是不是認識盛枳？”

他想起來之前在民宿里，盛枳用極其不確定的語氣說她不一定會死。

他當時以為盛枳只是在安慰自己，現在看來竟然是另有隱情。

“認識啊，她是我的上一任宿主。”

“所以她以前對我做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模仿行為，都是你的要求？”

謝予臣抓到了些頭緒，盛枳那些無法用正常思維解釋的事情忽然全都能說得通了。

“你讓她學我？”

“是啊，只要她收集到你百分百的復刻值，我就有辦法治好她。”

說著，系統撓了撓代碼。

它自己都覺得不對勁兒，為啥復刻對象是謝予臣來著？

謝予臣倒是冷靜得可怕：“那現在多少了？”

“90%.”

……

一人一人機聊得有來有回。

直到謝予臣明顯感覺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他扭頭一看，是喻安荷，接著便站起來了。

“時候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說話時，喻安荷的視線落在謝予臣沾了血跡的手背上。

那是剛剛打盛熠打的，他還沒來得及處理。

謝予臣把手往后藏了一下，臉上神色依舊淡漠：

“今天的事，和盛熠有關。”

喻安荷眉頭一皺，臉上籠上一層陰云：“盛家的事，我會處理。”

“那盛枳還是交給我來照顧吧。”

喻安荷沒有拒絕的理由，盛家的事她確實需要討回公道，難免會對醫院這邊分身乏術。

她能看出來，面前這個男生對自己女兒的心意不似作假，沉吟片刻道：“那就麻煩你了。”

謝予臣勉強扯了下嘴角，淡聲道：“她不是麻煩。”

喻安荷愣了一下。

謝予臣抬腳準備進屋的瞬間，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扭頭問她：

“喻阿姨，如果有重來的機會，你愿意好好對她嗎？”

“……”

喻安荷神色復雜地看著謝予臣，遲遲沒有開口。

她不想說違心的話，她太了解過去的自己了。

那個階段的她，一定會嫌盛枳是麻煩。

她仍在沉默，但謝予臣已經從她臉上讀懂太多信息。

“我明白了。”

謝予臣踏進病房，關上了門。

他先是鉆進了旁邊的洗手間，洗掉手上的血跡，又對著鏡子調整了下表情，盡量讓自己看上去沒那么苦大仇深。

才慢吞吞出來，重新走到病床前那張凳子上坐下。

他替盛枳掖了掖被角，擠出一個笑，開口時嗓音略微沙啞：

“枳枳，我又知道你的秘密了。”

“好笨啊你，不是早就跟你說過，我喜歡你嗎？”

“最近出去玩兒了這么久，你也累了吧，就趁著這個機會好好休息一下。”

“等再醒來，我保證你健健康康，活蹦亂跳的。”

謝予臣微涼的指尖碰了碰她的臉頰，“到時候求婚，可就不許耍賴了……”

他一個人喋喋不休地說了好久的話，卻沒得到半句回應，直到趴在病床邊，陷入夢境。

謝予臣再次呼叫系統：“你需要我付出什么代價？”

“你很有錢是嗎？”系統問了個他未曾設想的問題。

“是。”

“我之前說過，我本身存在缺陷，事成之后，我需要你找人幫我完善系統。”

“可以。”謝予臣答應得很爽快，“那現在開始吧。”

“行。”

系統沒再多說。

沒多久， 謝予臣感覺自己周圍多了一道圓形光幕，不等他細看，那東西又忽然消失了。

他覺得有點兒扯淡，再一抬頭，發現周圍完全變成了陌生的場景。

似乎是……

墓園？

天在下雨，但他毫無知覺。接著系統的聲音在腦海響起：

“完了完了搞錯了，不算，再來！”

“……”

他以為系統說有一定幾率出錯是在謙虛。

居然是實話！

謝予臣觀察了一下四周，視線忽然被不遠處的一把黑色大傘吸引了。

傘主人一身黑色西裝，胸口戴著白花，周身氣場嚴肅。

他微微側頭，去看傘下人的長相。

而后，謝予臣看到了，未來的自己……

他從自己身邊掠過，徑直上了臺階，朝著第二排某個墓碑的方向走去。

謝予臣渾身冰涼，腦海里只剩下一個想法，他抬腳跟過去想要看清楚墓碑上的名字。

下一刻，白色光幕再次將他圍了起來，他的身影瞬間消失……

夜色正濃。

盛家半山別墅。

謝予臣再次來到陌生的場景。

“這回對了，不過我怎么覺得我來過這里呢？”系統疑惑地自言自語。

謝予臣繞著別墅院子外的圍墻查看了一圈，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現在的狀況。

夜幕下，似乎有個身影從某個隱蔽的后門竄出來，朝著他的方向跑來。

她像是急于躲避什么似的，一邊跑一邊時不時看向身后。

乃至等反應過來時，已經撞到了什么人。

謝予臣低頭，恰好對上女孩警惕又膽怯的目光……

“枳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