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至，京城內外，一片繁華。

正陽門外商幡如林，瑞雪壓著琉璃瓦，卻壓不住滿城煙火氣。

前門大街上掛滿了紅綢燈籠，幾個總角小兒捂著耳朵躲開爆開的爆竹。

茶樓里說書人醒木一拍，正講到岳武穆大破朱仙鎮，滿座聽眾忍不住拍手叫好。

一名青衣短衫的漢子走進來，四下張望，然后來到角落的桌前。

“李大人，事情已經辦妥了。”

“嗯！”

李春點了點頭，注意力依然在說書先生身上。

那青衣漢子又說道：“聽說崇禎皇帝震怒，同時發出三道圣旨，急召吳三桂、趙勇、劉澤清三名主帥清回京述職。”

李春露出一抹微笑，繼續說道：“干得漂亮！”

說完之后，掏出一塊碎銀子丟在桌上，起身離去。

“客官請留步！”

伙計眼尖，趕忙走過來，攔在兩人身前。

李春不悅道：“不夠是怎么的？一壺茶水，兩盤點心，你想要多少錢？”

“不是，不是……”

伙計連連擺手，然后解釋道：“看您經常來，要不要辦個卡？”

李春聞言，不由得一怔，問道：“什么卡？”

“有月卡，季卡，當然了，最劃算的還是年卡……”

青衣漢子不耐煩地說道：“不辦！”

“等一下！”

李春突然來了興致，問道：“年卡怎么辦？”

片刻之后，兩人從茶館里出來。

青衣漢子問道：“李大人，您辦這玩意作甚？”

李春笑著道：“你沒發現嗎？茶館里天南地北啥人都有，只需坐下來聽個書，就能獲得大量的情報，比如說……”

他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然后繼續說道：“吳三桂有個美妾，名叫陳圓圓，不知怎的，被崇禎皇帝知道了，竟然逼迫吳三桂將人送進宮去！”

“這……倒是挺有意思，閑暇之時過來聽聽……”

“什么叫閑暇時？”

李春頓時大為不滿，說道：“難道你沒發現，這是一條很重要的線索！”

青衣漢子不解地撓了撓頭，問道：“小的愚鈍，還請李大人解惑……”

無奈之下，李春只得解釋道：“這說明君臣之間，早已存在間隙，想當初東漢末年，董卓勢大，帳下還有第一猛將呂布，如今這局勢，豈不正是當年王允用貂蟬離間董卓呂布的美人計嗎？"

青衣漢子恍然大悟："大人的意思是......"

"你等著看吧，吳三桂必反！"

李春說著話，快步穿過熙攘的街市，轉過三條胡同后，這才走進一間不起眼的宅子。

只見他直奔書房，攤開筆墨，開始寫道：“奴才李春叩首再拜，恭請主子金安。”

“自奉命潛入京師以來，奴才日夜奔走，聯絡舊部，廣布流言于茶樓酒肆，又暗中賄賂都察院小吏，使遼東諸將通敵之說遍傳朝堂。幸賴王爺洪福，崇禎果然中計，近日已連發三道圣旨，急召吳三桂、趙勇、劉澤三人回京述職。遼東軍心浮動，將士多有怨言，此乃天賜良機！”

“更有一事，奴才偶然探得，吳三桂有一美妾陳氏，名喚圓圓，色藝雙絕。崇禎竟借進獻宮眷之名，強逼吳三桂將此女送入宮中。吳三桂表面順從，實則心懷憤懣。昔日董卓因貂蟬而失呂布，今日崇禎貪戀美色，自毀長城。奴才已暗中聯絡吳府舊仆，若王爺許以高官厚祿，再遣能言善辯之士密會吳三桂，或可效連環計故事，令其倒戈！”

“現派心腹張二狗攜密信星夜馳歸，伏乞主子速定方略。”

整篇文稿一氣呵成，李春將筆一丟，招呼道：“二狗！”

“李大人！”

青衣男子上前來。

李春將密信塞進竹筒，吩咐道："你扮作送年貨的商隊，明日卯時從德勝門出城。記住，若遇盤查，就說去永平府給吳總兵送貂皮。"

“是！”

張二狗離開宅子，來到一家皮貨店，偽裝成商隊出城。

雖然遼東還在打仗，但是并不禁商販走貨，只不過，朝廷明確說了，這條路有風險，出了事后果自負。

越是有風險，走貨的人少，利潤空間相對就高了，因此，還是有些商行愿意走。

這一路上雖然有明軍設卡盤查，但是還算順利，很快來到盛京，將密信送到多爾袞面前。

緊接著，范文程應召前來。

多爾袞很興奮，趕忙將迷信遞過去：“范先生，請看！”

范文程接過來詳細看過，然后說道：“恭喜殿下，只要能成功策反吳三桂，大事可成！”

“只是……這件事非比尋常，換別人去做，我不放心，先生可否親自跑一趟？”

“請殿下放下，臣這就動身！”

“好！”

多爾袞很激動，拉著范文程的手，說道：“事成之后，先生功不可沒！”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這是臣的本分！”

范文程也不多言，躬身行禮，然后回去準備。

吳三桂即將回京述職，必須要快，否則等他回了北京，再想策反就難了。

自古以來，紅顏多禍水，沒想到崇禎也會倒在美人身上。

吳三桂駐扎在寧遠，從盛京趕過去，不過百里路程，朝夕可至。

寒風呼嘯，卷起滿天飛雪，吹打在寧遠這座古老的城墻上。

范文程裹緊了身上的貂裘，瞇眼望向遠處的城門樓。

當年袁崇煥在此炮斃努爾哈赤，如今，這座城卻要成為大清反攻的開始。

他壓低斗笠，混入商隊，隨著人流緩緩進城。

守門的明軍懶散地檢查著貨物，偶爾呵斥幾句，卻無人細查。

范文程暗自搖頭，軍紀渙散至此，看來當年的關寧鐵騎，早已不復存在。

穿過城門，寧遠城內倒是一片繁華。街道兩側商鋪林立，酒旗招展，叫賣聲不絕于耳。遼東的皮貨，江南的絲綢，景德鎮的瓷器，甚至還有南洋的香料，西域的琉璃，各類商品琳瑯滿目。

看來吳三桂不僅會打仗，還挺會做生意。

商隊經過一座府邸，府門高闊，朱漆銅釘，上面寫著總兵府三個大字。

大門兩側立著八名披甲親兵，目光如鷹隼般銳利。

范文程暗中觀察，心中暗暗感嘆，吳三桂的親兵，倒是比城門守軍精銳得多。

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商隊沒有停留，徑直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