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草原上，蒙古諸部還在集結。

草地上的帳篷越鋪越多，就像是雨后的狗尿苔。

劉衡帶著人轉悠來轉悠去，最終還是沒能找到機會。

自從前幾日，范永斗在大營里被劫走，蒙古人的防備明顯嚴格了不少。

各部族之間也不再是散裝，而是開始有了秩序。

還想故技重施，直接沖進去，怕是不可能了。

劉衡找不到下手的機會，很不甘心，但是又無可奈格。

自己這點人，只能搞偷襲，被人抓到就是個死。

既然占不到便宜，那就只能回去了。

然而，即將到達長城的時候，卻看到一個車隊，從長城出來。

劉衡的第一反應是有人往草原上走私物資，當下帶著人沖過去，將車隊攔截下來。

“站住！”

對方看到有人前來，便停下腳步。

劉衡問道：“做什么的？準備去哪里？”

他本以為對方會回答走貨的，還會屁顛屁顛上前給自己送銀子……

“科學院奉旨出關！”

“什……什么？”

劉衡愣住了，仔細打量面前這人，裝束很奇怪，說他們是讀書人吧，穿的卻是短衫。

可說他們是泥腿子吧，這些短衫一看就是上等的棉布，價格不菲，絕非尋常人。

楊廷鑒迎面走來，從懷里摸出令牌，丟過去：“科學院，楊廷鑒！”

劉衡接過來，但是他不識字，便伸手拿給身后的副將。

“看清楚些！”

副將仔細驗過，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看清楚了，科學院的楊廷鑒！”

“啊？”

劉衡雖然長期在前線，卻也聽說過楊廷鑒的大名。

自從朝廷成立科學院以來，不斷有新武器問世，然后裝備到前線。

這些武器，無論是改良的火炮，還是鳥銃，威力驚人，端的是攻城略地的利器。

只見他匆忙下馬，單膝跪地，雙手舉著令牌說道：“卑職劉衡，見過楊學士！”

楊廷鑒伸手拿回令牌，問道：“你們在做什么？打探敵情嗎？”

劉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讓楊學士見笑了，卑職等準備給蒙古人來個突襲，奈何，奈何……對方兵馬實在太多，沒找到機會。”

楊廷鑒便問道：“跟我說說蒙古人的情況。”

“是！”

劉衡站起身，低著頭，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和盤托出。

楊廷鑒不斷追問各種細節，包括各部族之間的分布與聯系，哪里集中，哪里分散，哪個方向人少……

劉衡一一回答，用樹枝在地上畫了個簡圖。

楊廷鑒蹲下身凝思許久，然后說道：“陶年兄，你怎么看？”

在他身邊，陶文煥也盯著地上的簡圖看了許久，然后伸手指了指西南角。

“這個方向人最少，干脆從這里進攻！”

楊廷鑒點點頭，又問道：“現在的問題是如何測距？沒有確定的數據，就算射程夠了，也很難保證打的準！”

“測距的話……到時候我親自去！”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把劉衡看懵了。

趁著兩人說話的空檔，他趕忙說道：“楊學士，你們……要去做什么？”

楊廷鑒抬起頭：“跟你們一樣，搞偷襲！”

“啊？”

劉衡撓了撓頭，這些人身上沒有甲胄，只有十幾輛騾車，莫非車上有甲胄武器？

不對啊！科學院在后方研究武器就好了，上陣殺敵這種事，不需要你們啊！

楊廷鑒似乎看出他眼中的疑惑，便說道：“劉將軍，可愿協助我等？”

劉衡連連點頭，說道：“楊學士但請吩咐！”

楊廷鑒在陶文煥指的位置點了點，說道：“帶我們去這個地方！”

“這……楊學士，您就這么點人嗎？”

“對啊！”

“那也太少了……”

“你也說了是偷襲，當然要人不知鬼不覺，去多了反而容易暴露。”

“可是……這么點人，真的打起來，我擔心你們跑不掉……”

劉衡實在不知道怎么說了，自己這邊好歹還是騎兵，就算打不過，逃跑的時候可不含糊。

面前這這些人，不但沒騎馬，還拉著貨，怎么跑？

楊廷鑒淡淡笑了笑，說道：“這個你不必擔心，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好……好吧！”

劉衡想不通，便不再去想，領著送楊廷鑒等人來到他們指定的位置。

這個地方距離蒙古人的營地大約有五里，由于附近沒有部落，比較難被發現。

可是，想要搞偷襲，還得摸到敵營去，總不能從這里開炮吧？

接下來，神奇的一幕出現了。

在劉衡詫異的目光中，科學院的人真的在架設大炮！

“楊學士，您這是……”

楊廷鑒一邊幫忙組裝，一邊說道：“當然是準備發射了！”

“發射什么啊？”

“你別管了！”

楊廷鑒擺了擺手，然后說道：“從現在開始，所有行動聽我指揮！”

“是！”

劉衡目瞪口呆地看著科學院眾人從騾車上卸下零件，眨眼間就架起十座造型奇特的炮架。

接下來，那些匠人們將一根丈許長的鐵管架在特制木架上，鐵管尾部裝著四片精鋼打造的尾翼。更奇特的是，鐵管腹部還裝著一個小銅匣，銅匣上連著幾根銅絲，不知作何用途。

楊廷和和陶文煥兩人檢查過后，吩咐道："裝填火藥！"

匠人們小心翼翼地打開一個個油紙包，拿出配好的火藥，倒入鐵管，又用木杵壓實。

劉衡注意到，這火藥顏色比尋常火藥更深，隱約泛著金屬光澤。

噠噠噠……

前方突然傳來馬蹄聲，剛剛出去探路的弟兄飛奔來報："有一小隊蒙古人往這邊來了，大概五十人！"

劉衡唰地拔出腰刀："弟兄們準備......"

“且慢！”

楊廷鑒將他攔住，然后說道：“不要正面發生沖突，派些人出去，把他們引走！”

劉衡不解：“好不容易逮住幾個落單的，為何不干他娘的？”

“咱們的任務不是為了干掉五十人，而是要讓蒙古大軍付出代價！”

“那……怎么辦？”

“你聽我的，制造點動靜，把巡邏的蒙古人引走，然后你親自護送陶先生，近距離觀察敵軍大營。”

劉衡看著陶文煥，有些為難地說道：“刺探這種事，我們粗人去就行了……”

陶文煥則用力搖頭，說道：“我需要準備的數據，否則無法校準！”

“你要什么數據，跟我講，我給你測回來！”

陶文煥聞言，拿出一個像八卦鏡般的東西出來，說道：“你會用嗎？”

劉衡拿在手里，左看右看，然后搖了搖頭。

“那不就是了，走吧！”

陶文煥說完，翻身上馬。

但是他騎術很差勁，試了三次都沒成功。

劉衡只得親自走過去，將人扶上馬。

此時此刻，他心里默默嘆氣，這是造的什么孽啊，還要帶這些書生去刺探敵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