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關，城樓。

多爾袞眺望前方，面沉似水。

爆炸聲不斷，明顯是火炮，而且數量不少。

可是，根據探馬回報，明軍壓根就沒有出現。

一名哨探被人押著，跪在一旁，抖如篩糠。

此人正是程有德的貼身護衛陸甲，奉命前來稟報前線戰況。

多爾袞依然盯著前方，問道：“剛剛你說，程有德已經掃清障礙，是嗎？”

“不……不是卑職，是安，安順王……說的……”

陸甲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后微不可聞。

本來是報喜的，沒想到，剛剛匯報完戰況，前面就響了。

聽聲音，明軍定是動用了大量火炮，程有德那幾千人，硬剛火炮嗎？

“安順王？哼！”

多爾袞冷笑一聲，然后說道：“拿下北京城，他是安順王，若連山海關都出不去，他是個屁！”

“是，是……”

陸甲連聲附和，心中已經在暗暗琢磨，該如何活命。

程有德這廝實在是太狂妄了，啥都沒搞清楚，就敢來報喜。

“來啊，把這個人砍了！”

陸甲面如死灰，哆哆嗦嗦地說道：“饒命啊……”

兩名清兵上前，不由分說，將人頭斬下。

多爾袞繼續盯著前方，很快有探馬來到城下。

“報，程有德率三千先鋒，已經全部戰死！”

多爾袞心頭一沉，問道：“可曾看清楚，明軍出動了多少人？”

“沒看清，離得太遠了！”

“再探再報！”

“喳！”

第二名探馬回報，明軍只有五千人，而且全都是騎兵。

多爾袞聞言，頓時怒不可遏：“怎么可能都是騎兵？他們的炮兵呢？”

“小的沒看見炮兵，也沒看見火炮……”

“廢物，再探！”

“喳！”

緊接著，第三名探馬風塵仆仆跑回來。

這名探馬卻不是來自前線，而是去偵查北京城。

“明軍主力已經出城，正向著山海關而來。”

多爾袞立刻問道：“有多少人？”

“至少數萬人，小的不敢逗留，先行回來稟報！”

“可曾看見大纛？”

“沒有大纛，小的特意觀察，除了日月明旗，還有個繡著張字的旗，帶兵的似乎是大明的英國公張世澤。”

“英國公，張世澤……”

多爾袞喃喃自語，然后吩咐手下，拿出輿圖。

這時候，有個聲音傳來：“老十四，不好了，出大事了！”

多爾袞抬起頭，看到是阿濟格，正在匆匆跑過來。

大軍進入山海關的時候，阿濟格負責押后，守在寧遠城。

“十二哥，我不是讓你留守寧遠嗎？出了什么事？”

阿濟格皺著眉頭，說道：“吳三桂的關寧騎兵開始動了，正在向著寧遠城撲過來，看樣子來者不善！”

多爾袞立刻看向輿圖，臉色越來越難看。

祖澤潤的五千先鋒全軍覆沒，程有德的三千人也是有去無回。

明軍很顯然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否則的話，不可能反應這么快。

“十二哥，吳三桂的兵馬還有多遠？”

阿濟格說道：“全速行軍的話，不會超過一個晝夜。”

多爾袞緩緩閉上眼，最終說道：“我們上當了！”

阿濟格問道：“老十四，你這是什么意思？”

“明軍主力已經出城，吳三桂從后面夾擊，我們會被困在山海關，腹背受敵。”

“讓他們來唄，山海關易守難攻，當初我們都打不下來，我不信明軍能打得下來！”

多爾袞自嘲地笑了笑，說道：“明軍根本就不需要打，只要堵住兩頭，切斷我們的補給，到時候我軍不戰自亂。”

阿濟格聽完后，終于意識到情況不對勁，趕忙問道：“那該怎么辦？實在不行，咱們直接出去打，跟明軍正面打一場！”

“如果我們主動出擊，吳三桂攻下山海關，豈不是關門打……那個啥？”

多爾袞一激動，關門打狗四個字幾乎脫口而出。

阿濟格心中一陣后怕，當初明軍生吃掉鰲拜，就是用的這一招。

現在這陣仗，分明是準備故技重施！

“如今守也守不得，打也打不得，那咋整啊？”

短暫的安靜后，多爾袞果斷說道：“撤！”

“撤？往哪撤？”

阿濟格有些不解，問道：“你是說撤回遼東，去打吳三桂？”

多爾袞搖頭道：“如果我們去打吳三桂，明軍主力就會撲上來，讓我軍首尾不得相顧。”

“老十四，你就說咋整吧！”

“撤回盛京，不打了！”

阿濟格臉色大變，說道：“就這么回去？那不是虧大了？”

此番兵馬集結，聲勢浩大，可謂是傾大清全國之力。

結果呢，蒙古八旗被派去大同宣府，鰲拜的五萬先鋒給硬生生吃掉，現在好不容易占領山海關，還要主動放棄。

數十萬人集結可不是小事，人吃馬嚼，花費巨大。

最后半天便宜沒討到，就這么灰溜溜回去？

士氣低落暫且不提，損失也太大了！

按照原來的計劃，就算拿不下北京城，至少搶掠一番，補充給養。

可是，鰲拜進入古北口的時候，明軍早已完成堅壁清野，一粒糧食都沒留下。

多爾袞的主力一直在山海關外晃悠，這里本就是大清的地盤，無論如何搜刮，都是搜刮大清自己的家底。

阿濟格說的沒錯，這次是真的虧大了！

經此一役，大清好不容易養起來的國力被消耗一空，沒個五年八年，怕是很難恢復元氣。

“我們上當了，山海關是個圈套，再不走恐怕就走不掉了！”

阿濟格依然不甘心，說道：“我倒是覺得可以打，明軍剛剛跟李自成打完仗，緊接著轉過頭來去打鰲拜，他們有多少炮彈，打不完嗎？”

多爾袞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十二哥，我開始也這樣覺得，可是，祖澤潤的五千人，程有德的三千人，一個照面便全軍覆沒，若沒有充足的火炮，如何能做到？明軍的火力太可怕的，我聽的清清楚楚，都是開花彈！”

阿濟格又說道：“說不定經過這兩次，他們的炮彈就打沒了呢？”

“十二哥，你想想看，明軍若沒有充足的后備彈藥，他們敢這么打嗎？”

“這，這……倒也是啊！”

“撤吧，再遲可能就撤不掉了。”

阿濟格看向四周，問道：“我們好不容易拿下山海關，就這么拱手送回去？”

多爾袞冷笑著說道：“山海關只是個誘餌，如果我們咬著不松口，正中明軍下懷，到那時候，大清危矣！”

阿濟格想了想，大概是這個道理。

明軍灑下餌，就是等著自己去咬鉤。

可是，就這么放棄，心里別提多難受了。

“就算要撤，也不能白白便宜了明軍，咱們把山海關給他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