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衛(wèi)的風(fēng),總帶著股子海河的潮氣,尤其是入了秋,那風(fēng)跟小刀子似的,刮在人臉上生疼。風(fēng)卷起街角的落葉,打著旋兒往 LM 花園的鐵門里鉆,像是要把什么陰冷的東西帶進(jìn)來。可再冷的風(fēng),也吹不散 LM 花園里那股子若有似無的陰冷,那陰冷像浸透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住戶的心頭。
這小區(qū)在津門也算小有名氣,不為別的,就為它那邪乎勁兒。老天津人都知道,這地兒以前是片亂葬崗,墳頭挨墳頭,野草長得比人都高。后來蓋樓的時候,據(jù)說挖出過不少銹跡斑斑的棺釘和殘缺的骨殖,工地上還莫名死了幾個工人。打那以后,這小區(qū)里的怪事就沒斷過,半夜的哭聲、空無一人的電梯自己上下、樓道里飄忽的黑影…… 種種傳聞,讓 LM 花園成了附近居民口中 “不太干凈” 的地方。
陽就住在 LM 花園正門正對的那棟樓,8 樓。這棟樓正對著小區(qū)大門,按說該是風(fēng)水最好的位置,可陽心里頭總覺得不踏實(shí)。尤其是到了晚上,樓道里的聲控?zé)艨偢鷫牧怂频模髅饔媚_使勁跺了地,也要等個好幾秒,那燈泡才會慢悠悠地亮起來,像是被什么東西拽著似的。那幾秒的黑暗里,樓道里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仿佛藏著什么東西,正屏住呼吸,從墻角的陰影里盯著你,讓你后脖頸子直發(fā)毛。
陽是個性格開朗的女人,大大方方,見了鄰居總是笑著打招呼。過日子也麻利,屋里屋外收拾得纖塵不染,冰箱里永遠(yuǎn)分門別類地放著食材,就連陽臺上曬的衣服,都擺得整整齊齊。要不是嫁給了王原,她的日子本該更舒心些。
王原這人,嘴皮子溜得很,跟人吹起牛來,能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給你。“我跟你說,哥們兒昨天談成了個大項(xiàng)目,少說也得賺個幾十萬!”“那誰誰誰,知道不?跟我鐵哥們兒,昨天還請我吃飯呢!” 可真遇到事兒,比誰都慫,典型的窩里橫。在外頭跟人起了爭執(zhí),被人瞪一眼就嚇得往后縮,回來卻把一肚子火撒在陽身上,指著鼻子罵罵咧咧,什么難聽的話都能說出口。可真讓他再去找人家理論,他又躲在屋里,連門都不敢出。
這天傍晚,廚房里飄出飯菜的香氣,陽剛把最后一盤菜端上桌,番茄炒蛋的金黃湯汁還在盤子里微微晃動。兒子小寶坐在客廳的地墊上,小手笨拙地拼著積木,嘴里奶聲奶氣地哼著幼兒園新學(xué)的兒歌,調(diào)子跑了老遠(yuǎn),卻透著一股天真的快活。
墻上的掛鐘指針指向七點(diǎn)半,王原還沒回來。陽解下圍裙,搭在椅背上,嘆了口氣。不用想,準(zhǔn)是又跟他那幫 “狐朋狗友” 湊在一起喝酒了。她走到窗邊,想透透氣,順便看看王原有沒有回來。
LM 花園的夜景看著挺漂亮,路燈昏黃的光暈籠罩著小區(qū),把路邊的法國梧桐照得影影綽綽,樹影被拉得老長,像一個個瘦骨嶙峋的巨人,沉默地立在路邊。可陽看著看著,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對面那棟樓的三單元,大概是六樓的位置,有個窗戶里好像有個黑影一閃而過,速度極快,像一道被風(fēng)吹動的窗簾。
她揉了揉眼睛,湊近玻璃,仔細(xì)地盯著那個窗戶。窗戶緊閉著,窗簾拉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什么都沒有。“大概是眼花了吧。” 她自言自語道,指尖觸到冰涼的玻璃,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最近總是睡不好,大概是太累了。她搖了搖頭,關(guān)上了窗戶,把那點(diǎn)莫名的不安關(guān)在了窗外。
可沒過多久,樓道里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像是有人在爭吵,又像是在哭喊,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驚恐,在寂靜的樓道里傳得很遠(yuǎn)。
陽皺了皺眉,放下手里的抹布,走到門口。她先是側(cè)耳聽了聽,然后小心翼翼地湊到貓眼前,往外看。
樓道里的燈還是那副昏昏暗暗的樣子,光線像蒙了一層灰,只能看到幾個模糊的人影在晃動。聽聲音,像是住在樓下 301 的李大爺和他兒子李強(qiáng)。李強(qiáng)的嗓門兒本來就大,這會兒更是帶著哭腔,嚷嚷著什么,聲音里的驚恐幾乎要透過門板滲進(jìn)來。
“吵什么吵啊,大晚上的,讓不讓人休息了!” 陽忍不住拉開門,探出頭說了一句。樓道里的聲控?zé)舯凰穆曇趔@動,閃了兩下,才勉強(qiáng)亮起來。
燈光下,她看清了李大爺和李強(qiáng)的樣子。李大爺臉色蠟黃,額頭上全是冷汗,一只手緊緊抓著樓梯扶手,指關(guān)節(jié)都發(fā)白了。而李強(qiáng),這個平時五大三粗的漢子,此刻臉色慘白得像張紙,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李強(qiáng)回頭看了陽一眼,眼神里充滿了恐懼,像是看到了什么極其可怕的東西。“陽…… 陽姐,你…… 你剛才…… 沒看見嗎?” 他的聲音抖得厲害,幾乎不成調(diào)。
“看見什么?” 陽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預(yù)感涌了上來。
“就…… 就在剛才,” 李強(qiáng)咽了口唾沫,手指顫抖著指向樓梯拐角的方向,“樓梯拐角那兒…… 有一個…… 一個穿紅衣服的女人……”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就站在那兒,背對著我們,頭發(fā)老長老長的,垂到腰上…… 我喊了一聲,問她是誰,她…… 她就…… 就不見了……”
李大爺在一旁哆哆嗦嗦地打斷他:“別…… 別胡說八道了,哪有什么紅衣服女人,肯定是你…… 你喝多了看錯了!” 可他說話的時候,眼神不停地往樓梯拐角瞟,身體也控制不住地發(fā)抖,顯然是在強(qiáng)作鎮(zhèn)定。
陽的心跳也開始加速,她順著李強(qiáng)指的方向看過去,樓梯拐角空蕩蕩的,只有一堆鄰居暫時放著的舊紙殼箱子,在昏暗的光線下投下一團(tuán)模糊的影子。可不知怎么的,她覺得那個角落似乎比別處更暗一些,仿佛有什么東西潛藏在陰影里。
她心里也有些發(fā)毛,但看著眼前這對嚇得不輕的父子,還是強(qiáng)作鎮(zhèn)定地說:“行了行了,大晚上的別自己嚇自己了,趕緊回家吧。估計是樓道里太暗,看錯了。”
那父子倆像是得了大赦,連連點(diǎn)頭,幾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家,“砰” 的一聲關(guān)上了門,還從里面反鎖了好幾道。
陽關(guān)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慢慢滑坐到地上。心里頭那股不踏實(shí)的感覺更強(qiáng)烈了,像藤蔓一樣緊緊纏繞著她的心臟。紅衣服女人?這事兒她以前確實(shí)聽鄰居們閑聊時提起過。說是 LM 花園剛建成那會兒,有個年輕女人不知道因?yàn)槭裁矗┲簧砑t衣服,從頂樓跳了下來,摔得血肉模糊。從那以后,就時不時有人說在樓道里、小區(qū)花園里看到過穿紅衣服的影子,尤其是在陰雨天或者深夜。
“別自己嚇唬自己了,陽,” 她低聲對自己說,雙手緊緊抱住膝蓋,“你得堅強(qiáng),你還有小寶呢,你是媽媽,不能害怕。”
就在這時,“叮咚 ——” 門鈴響了。
陽嚇了一跳,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這時候誰會來?王原沒帶鑰匙嗎?可他回來一般都是敲門,很少按門鈴。
她屏住呼吸,再次湊到貓眼前,小心翼翼地往外看。
樓道里空無一人,聲控?zé)粼陬^頂微微閃爍,發(fā)出 “滋滋” 的電流聲,像是誰在耳邊低聲絮語。剛才李大爺父子站過的地方,空蕩蕩的,只有墻角的灰塵在燈光下飛舞。
“誰啊?” 陽壯著膽子,聲音有些發(fā)顫地問了一句。
門外沒有人回答,只有門鈴還在固執(zhí)地響著,“叮咚…… 叮咚……” 那聲音在寂靜的樓道里顯得格外刺耳,一聲接一聲,像重錘一樣敲在陽的心上。
陽的心跳得越來越快,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她不敢再看貓眼,仿佛那小小的孔洞后面,正有一雙眼睛在盯著她。她緊緊地抱著胳膊,后背已經(jīng)滲出了冷汗,冰涼的感覺順著脊椎往下蔓延。
小寶聽到門鈴響,扔下手里的積木,搖搖晃晃地跑了過來,仰著天真無邪的小臉,好奇地問:“媽媽,誰來了呀?是爸爸嗎?”
陽勉強(qiáng)擠出一個笑容,把小寶抱起來,用手捂住他的耳朵,輕聲說:“沒…… 沒人,小寶,可能是門鈴壞了,自己響呢。” 她抱著小寶走到客廳里,離門遠(yuǎn)了一些,心里才稍微安定了一點(diǎn)。
可門鈴還在響,一聲接一聲,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像是催命符一樣。陽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胸口悶得厲害。她下意識地看向窗外,LM 花園的夜色似乎更加深沉了,路燈的光芒也變得黯淡無光。那些樹影在夜風(fēng)的吹拂下,仿佛活了過來,變成了一個個張牙舞爪的怪物,在窗外晃動著,窺視著屋里的一切。
她不知道,這僅僅是個開始。LM 花園里的詭異事件,就像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正在緩緩張開,網(wǎng)眼細(xì)密,不漏掉任何一個人。而她和王原,還有這個小區(qū)里的每一個人,都已經(jīng)身處其中,無處可逃。
王原那說大話、騙人、罵人的性子,終究會像一把雙刃劍,不僅傷了別人,也最終會把他自己推向萬劫不復(fù)的深淵,落得個眾叛親離、死相悲慘的下場。而陽,這個開朗自主的女人,將在這片被詛咒的土地上,為了自己和兒子的生存,與那些來自黑暗的、未知的東西展開一場驚心動魄的較量。她的堅強(qiáng)、她的母愛,將是她唯一的武器。
十八層人間,并非指物理上的樓層,而是這人間百態(tài),早已被恐懼、貪婪、怨恨層層包裹,每一層都充斥著不同的苦難與掙扎,如同墜入十八層地獄。而 LM 花園的故事,才剛剛拉開序幕,更多的詭異、更多的恐怖,正潛伏在每一個角落,等待著被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