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珩看著盛無燼手中那顆透亮的黑色妖丹,當即抬手揮開空間裂縫,召出了一條蔫巴巴的小黑蛇。
霧雨強打精神,無精打采地向姜珩行禮:“霧雨見過主人。主人,您就不要再為霧雨浪費......”
話說到一半,視線卻不由自主,被姜珩手中的黑色妖丹所吸引。
“主人,這是......”
姜珩笑瞇瞇地將妖丹捧到它面前:“這次不一樣,這是一顆黑月蛟龍的妖丹。理論上你們蛇族也是化蛟的成長線一環,只是機會很少罷了。”
霧雨呆愣愣地問:“我......可以嗎?”
“成與不成,皆看你自己。此舉風險不小,望你衡量清楚。”
霧雨蛇身一晃,瞬間化作一個黑發黑袍,眉眼細長,面容隱隱有些陰冷的男子。此刻那張看起來就不懷好意的臉上,卻一雙最純粹的眼睛。
他朝著姜珩雙膝而跪,深深地伏低頭顱,一如初見時那般,卻比初見時赤誠萬分:“霧雨謝主人再造之恩。”
說完他雙手捧過那顆黑色的妖丹,毫不猶豫地一口吞入腹中。
而妖丹的威力也發作地很快,霧雨瞬間感覺自己的識海中出現了一條猙獰的黑月蛟龍,叫囂著要將他這妄圖以下吞上的無知小蛇撕碎。
靈魂與靈魂的較量已經開始了,這內部的戰斗沒有任何人可以幫助他,接下來是生是死,皆是他的造化。
姜珩揮手將霧雨放入鐲子中,方便她隨時觀察他的狀態。
盛無燼托腮看著她完成這一切,適時問道:“接下來咱們去哪?”
“這妖都我倆已經臭名昭著了,不如借此機會,去人族的地盤玩玩兒?”
“那照空法師......”
“......那個蠢貨已經沒救了!”
?
妖都主城,狐王宮西殿。
姜珩離開之前,就去看過蘇醒的照空。
在冰魄鈴的幫助下,他的靈氣重新聚回到他身上。
姜珩還特意為他煉制了一個聚靈寶器,協助冰魄鈴幫他加速吸收靈氣,而他也得以再次凝聚人形。
當以治愈之力探查其身體狀況時,姜珩發現,他的五臟六腑都燃起了莫名的劫火。不僅是焚燒他的心,就連筋脈丹田都牽動了。
何妙衣說,這不是焚心,這是春心劫開始反噬了。
沒有一只狐貍可以不做選擇,問心與焚心總要選一樣。不選,就死。
這種情況用姜珩的話來講,就是一個得了重病的病人,不尋求治病之藥,卻一味地要求打止痛針一般。
總有一日,春心劫的劫火會自他體內燒出,將他整個人都焚為灰燼。
離開之前,姜珩對照空的判詞是:“沒救了,準備火化吧。”
病人不想活,什么神醫都救不了。
聽完姜珩的話,照塵的反應是憤怒。
照空發誓,自照塵進金剛門起,這三百多年來,他從未見過照塵發這么大的火。
他恐怕永遠也忘不了照塵離開他大殿時,那失望透頂的眼神,和誅心之言:
“師兄,我從不知道你是這樣的懦夫。你若想死,我便在這狐王宮等著,等你被自己的懦弱化成灰燼,我也好將你的骨灰帶回去,算是向師尊交差。”
一走數日,他再也沒見到過照塵的身影。
今日何妙衣例行前來,看看愚蠢表哥死了沒有,順帶替何惜歡傳話:
“元若哥哥,母親傳你去雪狐族族地。對了,照塵近幾日,也在那里。”
聽到那個名字,照空的長睫明顯顫動了一下,卻仍然沒有睜眼,也沒有遵從傳召的意思。
而今日,何妙衣還是帶著錐心之錘來的。
她不在乎照空的反應,兀自以靈識探查完照空的身體,就尋了個位置坐下。
看了一會兒照空無悲無喜的面容,忽然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
“她知道了。”
照空的雙眼忽然睜開,本就蒼白如玉的面容,好似又被抽走了幾分血色。
也不知是因他多日未開口,還是如鯁在喉,發出的聲音帶著沉悶的沙啞:
“她......說了什么?”
何妙衣看著照空的臉色,壞心眼的有些莞爾:“她說,無論是問心還是焚心,處處生路,她不信你會白白死去。”
看著照空垂眸,雙拳默默緊握,何妙衣又補了一句:“可是你令她失望了。”
照空依舊沒有說話,心中的百轉千回只有自己明白。
不愧是照塵,她永遠這般灑脫明朗。
何妙衣忽然想問他:“元若,愛上她,是這么難以啟齒的事情嗎?”
他沉暗的雙眸中有星光明明滅滅,如一望無際的夜空,唯獨亮起那璀璨一芒。
又怎知不是他死灰般的塵心,還不甘地藏著燼火半點。
這一回,照空終于沒有沉默:“春芽破土,雪落大地。愛上她,就是這般順理成章的事情。”
照塵的存在本身,就像是對金剛門的考驗。
而率先敗下陣來的,卻是他們的大師兄。
佛修總是致力于限制自己作為人的本性,在自我折磨中悟道修行。
愛、恨、嗔、癡。
如此諸般欲念,皆為人之常情。既為生靈,便躲不過,逃不開。
照塵是天生的佛修,自在明達。
而他這顆俗心已破,又怎能誤她。
焚不去,貪嗔癡,他早已是死路一條。
看著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何妙衣敏銳地問了一個從沒有人問過的問題:
“元若,你的返墟法則是什么?也如源慧大師一般?”
狐王宮外,九尾雪狐族地。
何惜歡依舊是一副玉面觀音的模樣,冷漠的眸子沒有半點多余的情緒。
看著盤坐在對面的照塵,忽然問道:“小丫頭,難道你還想自己參透這焚心之法,再去教元若不成?”
照塵一副入定的架勢,端的比何惜歡更像一尊佛像:“晚輩并無此意,只是覺得族長您這里清凈,好似回到了金剛門佛堂一般。”
何惜歡沒什么真情地扯了扯唇角:“你倒敏銳,這狐族千年,就出了我一個焚心的無情道。”
“族長謬贊,您氣質出眾,不打自招。”
“所以你就不請自來,還在這里強行與我相伴?”
照塵老臉皮厚,那日怒離西殿,正巧碰見進狐王宮有事的何惜歡,便十分自來熟地要跟她去雪狐族做客。
何惜歡對此自然是無可無不可,她想跟就跟,想走就走。
卻沒想到,這照塵一蹲數日,擾她清修,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
何惜歡之心玲瓏通透,自然明白這個小丫頭此舉之下,所求為何。
既然要她插手元若之事,她便順口問道:
“元若的返墟法則是什么?”
“師尊修的是普度眾生,師兄......”照塵說到一半便猶豫了。
這個問題把她問住了。
若是曾經,她定會毫不猶豫地說出“師兄定然也是相差無幾”,可如今,她也不確定了。
自從發現了照空的身份之后,她漸漸發現自己一點也不了解師兄,也小看了重情重欲的狐族。
而此刻的西殿中,照空回答了這個問題:
“師尊以清靜無為入道,以普度眾生為法則。可我從未說過,我的返墟法則與師尊同源。”
他的雙眸化成妖異的豎瞳,眸中醞釀著前所未有的**,使他本就艷麗的面容,更顯蠱惑眾生:
“我以貪欲入道破境,一千年制心守戒的修行功虧一簣,我終究還是**凝聚的狐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