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珩銳利的眸子一橫,盛無燼何需號令,率先就破門而出。
門外來的是個須發(fā)皆白的瘦長老頭,一身深青色衣袍掛在瘦削的身軀上空空蕩蕩,雙眼微凸,精神矍鑠。
此人發(fā)色棕黃,眉眼褐金,一雙深褐色妖瞳微微豎起。皮包骨般的臉頰深深凹陷,但又不覺得病態(tài)虛弱。
那老頭看見宮殿大門一開,清明的老眼就是一亮,在看清盛無燼后,又是疑惑地皺了皺眉:
“人族?”
盛無燼沒作解釋,而是將詢問的目光投向門口候在一側(cè)的狐族小侍從。
小侍從會意,當(dāng)即介紹道:“尊貴的客人,這位是妖都三大家族之一,鹿族的大祭司,鹿淬生大人。也是咱們妖都的第一煉器師,天淬閣閣主。”
又向鹿淬生介紹道:“閣主大人,殿內(nèi)的兩位是咱們?nèi)贍數(shù)呐笥眩瑥纳裰荻鴣怼!?/p>
盛無燼聞言瞇了瞇眼,原來也是一個煉器師,不知今日怎么就那么巧,也在狐王宮,還碰巧叫他看見了姜珩的神器出爐,不知是敵是友。
盛無燼沉默著,靜候鹿淬生后面的話。
“原來是鹿淬生大人,久仰大名。”
而姜珩在收好雙刀之后,也慢悠悠地從殿內(nèi)走出來,笑瞇瞇地坦然沖著鹿淬生客套。
那鹿淬生看見姜珩主動開口,便知道兩人之中的話語權(quán)在誰手里。當(dāng)即雙眼就是一亮,眼中只有狂熱和興奮:
“兩次靈氣爆發(fā),方才出爐的至少是中品神器!不知是哪一位煉制的神器,老夫特來拜會。”
不過是中品神器,這位妖都第一煉器師卻好似激動非凡?
姜珩眼睛閃爍了一下,不動聲色地用余光和盛無燼交換了一個眼神,于是大大方方地向前走了一步:“是我所煉,這是我的煉器助手。”
“大師——”
那鹿淬生激動地沖上前來,就要給姜珩行大禮,把盛無燼給嚇了一跳。
盛無燼時刻緊繃著神經(jīng),怕這老頭不懷好意。此刻這老頭一驚一乍的,他差點就拔劍了。
姜珩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聲:“那個,閣主大人,不必如此......”
“大師!求您指點!老朽停留在下品神級煉器師數(shù)百年了!一直不得中品之門!”
那鹿淬生卻是滿眼懇切和狂熱,對著姜珩就是一個五體投地。
姜珩尷尬地后退三步:“那個,你也不問問我是什么身份......”
鹿淬生愣了愣,似是現(xiàn)在才想起來這一茬,狂熱的目光有些尷尬地頓了頓,慢慢冷卻下來:“你是......人族?”
姜珩見他這副模樣,忽然有些壞心眼的笑了笑,上前一步錯開盛無燼的肩膀,單指繞了繞垂在胸前的墨發(fā):“非也......我是海族哦~”
鹿淬生大駭,下意識看向一側(cè)的狐族小侍從求證,得到對方肯定的點頭,他默默地把嘴巴閉上了。
閃著精光的老眼左右輕晃,腦中進(jìn)行了一番天人交戰(zhàn)之后,抬眼再看姜珩時,忽然笑了:
“大師,您是在考驗老夫的誠心?大師盡管放心,老夫不是那等不識好歹之人。況且海族不得進(jìn)妖都主城的規(guī)矩,乃是狐王殿下親自頒布的。
而您既然已經(jīng)入住狐王宮,此條敕令自然于您無礙。即便與旁的海族不共戴天,可您一定是特別的那一個。”
姜珩眸中的笑意真誠了幾分,這老頭未必是個好人,但必然是個識時務(wù)的聰明人。她有幾分贊許地點點頭:
“煉器師之間互相交流自然無不可,于我亦是有益。不過,眼下我于鳥族還有事未完成,不能在這狐王宮待太久。”
鹿淬生眸中有些猶疑,不確定姜珩的話是真話還是推辭,但模模糊糊間能品出幾分拒絕之意。
既然開了口,便做好了有所付出的準(zhǔn)備。
鹿淬生幾乎沒有遲疑,湊上一步小聲說道:“老夫近來得到了一份珍貴的材料,苦于煉器技術(shù)不佳,恐浪費了好東西。
若是大師愿意出手,老夫也愿意拿出那份材料,只求旁觀一次大師的煉器過程,若是大師能夠指點老夫煉出中品神器的訣竅,老夫更是感激不盡。”
姜珩那番話并非推辭,面前這小老頭顯然理解錯了,但也沒點破,只是意味不明地問了一句:“哦?這等好東西,閣主大人真舍得?”
那老頭已經(jīng)下定決心,目光十分的堅定:“東西固然珍貴無比,可于老夫而言,煉器技術(shù)的提升才是夢寐以求之事。”
姜珩點點頭:“既如此,我先去看看你們?nèi)贍敗K闆r不好,我在治愈之術(shù)上有幾分心得,以防再生變故,在他安全蘇醒之后我才會離開。在此之前,我自有時間與你探討煉器之術(shù)。”
那鹿淬生得了姜珩的準(zhǔn)話,連忙高興地在前引路,邊走邊說:“正是正是,三少爺回城這么些日子,老夫也是受狐王殿下所托,今日特來呈上為三少爺所煉的寒玉枕。”
盛無燼自覺跟上,忽然問道:“我們煉器,煉了幾日?”
別說,這個問題把姜珩也問住了:“ 煉了幾日?”
身側(cè)的狐族小侍從適時湊上前回答:“七日。”
“七日?”
果然是山中無甲子,閉關(guān)無歲月。
狐王宮西殿。
七日的時間過去,冰魄鈴的作用明顯甚佳。加之盛無燼也留了許多丹藥在此,照塵也一直在用佛門心法幫助照空調(diào)息動蕩的靈氣。
過去七日的時間,照空已經(jīng)能勉強凝聚半人半狐的形態(tài),但人還未蘇醒。
幾人來到狐王宮之時,照塵剛剛收工。
鹿淬生率先取出一個深藍(lán)色冒著幽幽冷氣的玉枕,呈到狐王元山海面前:“殿下,這是老臣煉制的寒玉枕,能助三少爺穩(wěn)定靈識,緩解焚心之痛,加速聚靈。”
元山海親手接過,將之枕在照空的腦后:“鹿大祭司,辛苦你了。”
鹿淬生拱手幾句“不敢”,便退了下去。
數(shù)日不見,照空的模樣好似消瘦蒼白了許多,眉目間籠著化不開的苦色。
姜珩上前一步,抬手將水元素緩緩注入他的身軀,閉目以靈識感受著他的身體情況:
“內(nèi)府之中,有不可抵抗的天劫之力在灼燒,帶給他痛苦的同時,也在壓迫他的筋脈和靈力。”
姜珩收回力量,緩緩睜開眼睛,嚴(yán)肅地看著照塵:“我已將水元素種在他的心臟處,輔以冰魄鈴,對他的靈識和靈力同步進(jìn)行舒緩,但也已經(jīng)拖了太久。他的春心劫,是創(chuàng)世母神在創(chuàng)造這個種族時,一同種入它們血脈中的劫難,沒有任何投機取巧的辦法。
在他蘇醒之前,我會一直護(hù)住他的心脈,不讓他心脈焚燒破碎而死,但,也僅此而已了。”
照塵近日來都是這般沉思的模樣,她靜靜地聽完姜珩的話,空前嚴(yán)肅地朝她點了點頭:“阿珩,多虧你了。”
又將目光緩緩移到了沉睡著的照空身上,也不知是在問誰,只是低聲輕喃:
“師兄,你堅持要焚心,究竟是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