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仙門,玄天峰。
在一個寧靜的庭院中,一棵古樹下,一個披散著長發的男人和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頭相對而坐,正在下棋。
旁邊有個懶散的青年席地而躺,翹著腿搖著折扇。
下棋的男人氣質溫潤如玉,他的長發如絲般垂落在他的背上,與他淡青的衣裳相得益彰。
老頭的須發皆白,一雙蒼老的眼睛卻不似一般老人渾濁,而是閃著精光,骨碌碌地轉。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棋盤上,形成一片片光斑。他們的手指輕輕落在棋子上,每一步棋都像是一場思維的交鋒。
青衣男人氣定神閑,每一個決策都顯得沉穩而睿智;老頭卻總是吹胡子瞪眼,還老想耍詐。
最后一枚白子落下,男子悠悠然收攏袖子,整理衣袍:“師尊,承讓。”
白發老頭,也就是不朽仙門現任掌門,當今修仙界修為絕頂的大能之一,姜珩的師祖,歸墟仙尊。
屢戰屢敗后,這老頭已經氣急:“你這個不孝逆徒!”
澧蘭真君一個一個收撿棋子,眼睛都沒抬一下:“師尊棋藝不佳,棋品又差,也就弟子陪您下幾局。師尊若是對弟子不滿,那您就去和小阿珩下吧。”
老頭擺手:“不必,她棋品更差。”
澧蘭真君聞言忍不住輕笑出聲:“一晃眼,小阿珩都十五了,可惜我一出關她就下山去了,我還未見過這小丫頭,只能每天來聽師尊說說她。”
歸墟仙尊斜睨他一眼:“于你而言自然是一晃眼了,自她剛出生你將她抱回后,你管過她一日嗎?
老頭子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到十五歲,你倒好,一出關就坐享其成。
況且小阿珩這丫頭,你還是別見的好,見面不如聞名,這句話與她最為適配。”
旁人只當他手中這個天才徒孫是個何等的寶貝疙瘩,這些年他被小魔星折磨之苦又有誰知。
地上的青年拆他臺:“師祖,您老就別吹啦~小師姐天資絕頂,生來便會吸靈氣吐濁氣,即使幼時也每日只需喂一碗靈泉,好養得很。
還是諸位師兄輪流看顧的,您只在她偷學法術被抓后才開始管她的。”
歸墟老頭拾起手邊一粒黑子就往青年腦門上砸去,棋子迅捷如電,青年即使已經迅速揮扇抵擋,也還是快不過老頭的出手速度。
棋子準確砸在青年腦門兒,歸墟老頭如愿聽到了“哎呦”一聲。
歸墟仙尊滿意地收回手,開始攻擊:“裴知聿,修為突破金丹了?丹藥能練三品了?年末仙門委托考核有把握不吊車尾了?還敢在老夫這里躲懶,你這靈萃崖之恥。”
青年,也就是裴知聿,聞言捂著額頭跳起來:“師祖!您老變了!您老不僅不制止小師姐給我取綽號的惡行,還跟著一起說!弟子沒臉再在這仙門呆了呀弟子要離家出走哇弟子要去妖獸腹中自盡哇嗚嗚嗚嗚嗚……”
“倒也不必麻煩,老夫建議你待小阿珩回來,沖她喊一聲小師姐,即可一勞永逸。”
“……”
憑什么季師兄喊小師姐不會挨揍,他們幾個一喊就要被痛扁?這不公平!
況且明明那么小還要讓人叫她大師姐,一點也不符合大師姐這個稱呼!
這邊,一點也不符合大師姐設定的姜珩,看著手中這顆圓溜溜的內丹,托腮思考:
“誰家散養的無良獸寵,放出來為禍百姓,這個主人別被我逮到,否則定要將他抓去送給項師妹試藥。”
也不多想,將這妖丹拋進自己的芥子袋中,飛身上前拔下還插在陣眼中的長槍,一甩揮去血水,手一翻,長槍變回了紫色流蘇的素銀簪子插回發髻上。
漂亮的眼珠骨碌一轉,回望盛無燼:“這邊的老鼠已經清理完畢,老鼠的洞穴就在這破宅院的地下。如何,敢跟我一起去探一探嗎?”
盛無燼一挑眉,淡定地抱胸:“有何不敢。”
姜珩滿意地點點頭。
鼠妖天賦差,靈智低下,修到煉氣容易,筑基就已艱難,鼠妖有主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
鼠妖之主若是將它拋棄在此,縱容作亂,縱然可惡倒也好解決,可若是故意為之......這下邊不知是否還有陷阱,若能拖上這個厲害的少年一起行動,勝算也大一些。
在下鼠洞的路上,姜珩說了自己從遇到丟女兒的陸夫人,到追蹤通風報信的小鼠妖至此,最后判斷這里是老鼠巢穴,然后布好大陣蹲守的全過程。
隨后好奇地詢問:“道友,你又是為何也蹲守在此處?”
盛無燼看了她一眼,隨后默默道:“和你一樣?”
姜珩:“?”介么敷衍?
其實盛無燼也不是在胡說,他的經歷與姜珩相似,不同的是,他是在鼠妖夜晚掠走一個女孩的時候當場將其救下,故意沒有擊殺鼠妖,尾隨其后一路追尋到這里。
兩人沿著方才大老鼠破土而出的位置鉆入鼠洞中,鼠洞不大,但十分錯綜復雜。
一進入洞穴中,撲面而來就是一股腐臭的氣息,四周陰暗潮濕。盛無燼拿出一顆夜明珠照亮前路,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搖曳不定。
姜珩踢了踢跟著跳進來的跳跳:“跳跳,靠你了,找到尸臭味的來源。”
跳跳“嗷嗚”一聲,朝著洞穴深處跑去。兩人跟在跳跳身后七彎八繞,越往里走,臭味越濃郁,直到看到第一具尸體。
那是已經白骨化的尸體,依稀可以分辨是個孩子,骨架幼小,無助地碎裂在地上。
第二具......第三具......第四具......尸山!
眼前的一幕震驚了姜珩,她瞪大雙眼,怒火自心底燃起。
此處豈止是煉獄!
女孩的尸體堆積成山,血水蜿蜒在一處,順著地面的凹槽匯聚成小河,向著不知某處流去。
她們瞪大了空洞的雙眼,心口破了個大洞,眼角因死前極致的痛苦而隱隱迸裂。
她們全都在活生生的時候被剜心而死!
一個黑色的寒玉盒子擺在角落,盛無燼心有所感,上前用劍挑開蓋子,滿滿一盒子尚在輕輕鼓動的心臟。饒是姜珩已有心理準備,還是忍不住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