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們沒有拿本金去做買賣呢?而是直接從這一千兩銀子里面,拿出十兩當(dāng)做紅利呢?”
什么???這怎么可以?這不合規(guī)矩呀!
規(guī)矩?
“拳頭大了有理!關(guān)中有無敵的迫擊炮,壓得朝廷喘不過氣來,誰敢說聲反對?而且大家都算計著穩(wěn)賺不賠,誰能想到這是關(guān)中的毒計呢?”
“逍遙侯就是看準(zhǔn)了人們的貪心,一千兩銀子,一年就能賺一百二十兩,五年就是六百兩,十年就能翻一翻,誰不心動?據(jù)說秦王私下里也讓人存了幾十萬進(jìn)去呢?!?/p>
鄭夫人驚呆了,“這、這……如果真是這樣,拿本金出來分紅,豈不是本金越來越少?存入的約多,損失的越快?老爺,咱們也存了兩萬兩銀子呢,這可如何是好?”
鄭沂按住夫人的手,“咱們這點銀子算什么?等著吧,朝廷會出面給兌付的?!?/p>
“不過,接下來一定會有一場大亂,屆時沒銀子的人會紅了眼,咱們沒銀子也好,至少落個安全?!?/p>
“對了,悄悄的吩咐管家,屯點糧食,要不了多久,京城的物價就會飛漲?!?/p>
鄭夫人連連點頭。
“等等……不對呀老爺,一千兩銀子一年分走一百二十兩,兩年也不過分走二百四十兩。長安錢莊開了不到兩年,頂多分走二百兩?!?/p>
“要這么算的話,一千兩銀子還能剩下八百兩,咱們的兩萬兩也還要一萬六,應(yīng)該虧的不算多。”
一萬六?
你想什么呢?
鄭沂忍不住笑了,“所有人都猜測錢莊的存銀是國庫的十倍,按你所說,還能剩下八成,也就是八倍??蓪嶋H上只抄出了跟國庫等同的銀子,那其余的七倍去哪兒了?”
什么?這不合理吧?不管怎么算,剩下的銀子,能兌現(xiàn)出八成才是。
然后朝廷可以罰沒了江北的存銀、關(guān)中的存銀,這樣就能彌補損失了。
鄭夫人不愧是鄭夫人,算賬也是極快的。
鄭沂一句話點了中要害:“如果銀票突然多了數(shù)倍呢?”
什么意思?
“長安錢莊存銀的規(guī)矩是,搬著銀子過來,錢莊點算出數(shù)目,當(dāng)場書寫銀票,一式兩份用作防偽。北面是十年分紅的格子,一個月可以過來領(lǐng)取一筆分紅,同時勾掉一個格子?!?/p>
“如果長安錢莊背地里,私下刊印許多銀票,故意套取分紅呢?這些銀票只是一張廢紙,沒有往錢莊存入一文錢的實物。”
“那是不是就可以每個月不停的從錢莊領(lǐng)走銀子?而且是光明正大的運走?”
鄭夫人目瞪口呆:這、這……這不行吧?如果是這樣,長安錢莊豈不是名聲壞了,要被世人唾棄的?
鄭沂眼神復(fù)雜的笑了,“這就是侯爺?shù)母呙髦?,壞事做了,毀譽卻不能加,這口黑鍋最后卻落在了秦王的頭上,而且他洗都洗不清。”
秦王?他怎么背鍋?
“是他封了錢莊,抄了人家的銀庫,而且滿城的人都看到他搬了一天一夜的銀子,說他沒銀子,誰信?”
“夫人,你說,人們是相信逍遙侯的口碑呢?還是相信秦王貪墨了那筆天量的銀子?”
嘶……
鄭夫人吸了口涼氣。
“老爺,如果、如果秦王不查封,不抄銀庫,是不是就沒有今日之禍?”
鄭沂點了點頭。
“如果秦王不動手,將來終有一日,錢莊的秘密會暴露天下。如果百姓拿著銀票去錢莊兌銀子,在錢莊兌付不了,那肯定是罵錢莊背信棄義,跟秦王無涉?!?/p>
“呵呵……若是那樣,那逍遙侯的信譽就崩塌了?!?/p>
“可也正因如此,人家早就算計好了,知道秦王的貪婪,一旦雙方開戰(zhàn),定然會對長安錢莊動手?!?/p>
“即便是不開戰(zhàn),秦王不動手,關(guān)中的人也會用計謀引秦王動手。”
“唉……侯爺算無遺策,這口黑鍋就是給秦王準(zhǔn)備的?!?/p>
鄭夫人深深的點了點頭,太復(fù)雜了,太高明了,太可怕了!
“老爺,既然您看透了一切,那要不要……”
鄭沂搖頭道:“沒用的,即便是秦王信了,他也甩不掉的,江南百姓不會相信?!?/p>
“而且大明倒臺就在眼前,我何苦再去得罪侯爺?”
鄭夫人是大家閨秀,自幼學(xué)的是忠君愛國,她規(guī)勸道:“老爺,為人臣者,豈能……”
鄭沂擺手道:“夫人,我鄭沂身為戶部尚書,并未貪墨一文銀子,勤勤懇懇為大明朝廷辦事。無論皇室信我不信,我都沒有懈怠片刻,不曾有虧這個戶部尚書的職位?!?/p>
“但逍遙侯的遭遇在前,恩師韓國公的遭遇在后,想讓我做愚忠之臣,辦不到!”
“我雖然是逍遙侯半個弟子,但聆聽教誨的機會不多,侯爺跟我說最多的就是:為官要為百姓謀福。”
“恩師韓國公李善長早年在為百官奔走,晚年卻跟逍遙侯抱負(fù)一樣,同樣在為天下黎民謀福祉?!?/p>
“我是他們的弟子,自詡一身無愧蒼天,無愧蒼生?!?/p>
“至于皇室?無論是陛下,還是秦王、燕王,都不是值得我效忠的明君?!?/p>
“也許先太子不死,我會一直心甘情愿的效命,可惜了,天妒英才,時也命也!”
聽到這里,鄭夫人也不再多勸,她理解丈夫一路走來的心酸和不易,近十年來大明發(fā)生了太多的變故。
在黎民百姓看來,全都是皇室關(guān)起門來自己的家事,最后卻攪得天下不得安寧。
所以要說百姓對朝廷沒怨言,那根本不可能。
有了國庫金銀的支撐,總算緩解了百姓們兌換銀子的焦慮,雖然兌付的稍微慢些,每天都是排隊成了長龍,但總算是讓大家看到了盼頭,于是不再聚眾鬧事。
唯有戶部尚書鄭沂心里清楚,這是緩兵之計,黃子澄他們是故意兌換慢些,否則銀子消耗太快,就沒時間找到真正的存銀了。
半個月后,眼看著銀子越來越少,搜尋進(jìn)度卻極其緩慢,所有人都焦急起來,一旦存銀告罄,可就穿幫了。
這天,關(guān)中特使來到京城。
大朝會上,當(dāng)著秦王和文武百官的面,特使宣讀關(guān)中大都督、逍遙侯聯(lián)名書信:恭請陛下入長安一行!
什么?請陛下入長安?開什么玩笑?陛下中毒昏迷在病床上,如何入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