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門口,一支商隊被守城的攔下了,理由是商隊只能走東門和西門。
這就讓人費解了,長安城那么多城門,為什么只留給商隊兩個門?
守城的士兵笑了,一看就是頭一次來長安,不知道這里的規矩。西門是通向西域行商的,東門是用來盤查東面商隊的。其他城門不得走商隊。
盤查?
我們不過是一支運棉花的車隊,還用盤查嗎?
“查驗貨物歸城內的貨站管,城門口查的是照身帖和暫住證,無證的商隊不許在關中行商。”
啥玩意兒?照身帖我懂,暫住證是什么鬼?
守城士兵納悶的看著對方:“像你們這樣什么都不知道的商隊,一般都是西域過來的,該走西門才是。在我們這南門還是頭一次遇到,你們是中原的,走函谷關過來的吧?”
商隊大掌柜訕訕一笑:“軍爺您慧眼,我們是頭一次過來行商。”
一旁的伍長皺眉道,“恐怕不止如此吧?行商的入長安,誰人不是先打聽打聽?你們這樣直接跟守城士兵打聽的,呵呵,一看就不是正經商隊。”
什么??
整個商隊的人全都緊張起來。
那伍長卻笑了,“不用緊張,哪怕你們是過來打探消息的錦衣衛,也不歸我們守城人管。想進城,你們還是去東門辦手續吧。”
這下論到商隊的人納悶了,既然你們已經看穿了我們的身份,為什么不動手呢?
將信將疑的大掌柜不敢耽擱,連忙帶人轉向東門,可身份被看穿的他們,哪里還敢再去東門?直接帶人繞道撤退了。
萬一這幫盤查的士兵上報入城,城中守軍過來圍堵呢?
令他們意外的是,一直到他們撤出了函谷關都沒有追兵,這讓他們更不理解了。
于是大掌柜命令商隊自行回洛陽給大將軍匯報,自己重新去往長安城,決定好好打探一下。
平民入城檢查,跟商隊入城檢查是不一樣的,平民查的是照身帖。
為了隱藏身份,沐英特意讓朝廷給這五萬兵馬制作了關中的照身帖,個個都有據可查。因為關中的一切人口檔案在京城都有備案。
可這位作為頭一批探路的,也是倒霉,該踩的坑是一個都沒躲過去。
“渭南的?你這照身帖……不是你的吧?”守城士兵仔細打量。
大掌柜用渭南口音陪笑道:“軍爺說笑了,小人豈敢冒用他人的身份?”
士兵嗤笑道:“你這種照身帖,關中已經廢棄了,現在都是新版照身帖。”
新版?
“咳咳,敢問軍爺,是哪種新版?在下這兩年一直在中原求醫,剛回關中,并不知情。”
士兵擺手道:“不用解釋,哪怕你是中原過來的錦衣衛也無妨,沒有新版照身帖是不讓入城的。”
“軍爺您說笑了,小人是老實本分的百姓。不知怎么才能換新版的照身帖?”
“回你的老家,讓村正領著去縣府辦理。如果你真是渭南百姓,縣府不會為難你,可如果你是錦衣衛的人?呵呵,小心被直接抓進大獄。”
大掌柜嚇得一個哆嗦,道了聲感謝,轉身要走。
但心中疑惑未解,又添新疑惑,于是他咬牙轉頭問道:“軍爺,小人有一事不明,聽您的意思,你們只查照身帖,并不抓人?哪怕是中原的錦衣衛站在面前都不抓?”
其他幾名盤查的士兵紛紛大笑起來:“別裝了,早看出你就是錦衣衛的。”
你、你們……
“別緊張,我們不抓人。”
“為什么?”
“侯爺說了,關中的敵人是大明的權貴,錦衣衛雖然給朝廷辦事,但說到底不過是一群百姓罷了,跟我們這些大頭兵一樣,都是拿錢賣命的窮人。何必互相為難?”
“那你們不配我們進城行刺?”
“沒有照身帖你進不去。”
大掌柜皺眉道:“以朝廷的本事,做一批同樣的照身帖不難吧?”
眾士兵嘲諷道:“那就等你們做出來了再說。即便是做出來了,成功混入了城,入城也不許帶武器,你們一群赤手空拳的,又能翻起多大浪頭?”
這個……
“多謝!”大掌柜拱手道謝,然后悻悻離去。
領頭的士兵好意提醒道:“喂,都有妻兒老小,別太賣命了。”
大掌柜心頭一酸,擺了擺手,并未回頭。
他有很多不理解,心說我為了功名富貴賣命,你們從軍守城,不一樣在賣命?
我為了大明朱家賣命,你們為了關中黃家賣命,好像沒區別吧?
可他卻不知道的是,關中從軍的條件簡直太優厚了,跟大明就不是一個量級的,在關中從軍的人,現在越發覺得是在守衛自己的家園,而不是當兵吃糧。
入冬以來,各地城池沒少發生這種事,許多情報送到了長安城的聯合公署。
黃易灑然一笑,“不用理會,我早知道他們會用滲透探查這一招,可他們絕對想不到我們的百姓有多團結。”
“一張防偽照身帖、介紹信,就能攔住九成的暗樁斥候。”
“即便是他們想方設法滲透進城,迎接他們的是關中百姓的汪洋大海,呵呵……沒個三五年,他們別想玩明白。”
照身帖和戶籍制度是從秦朝就有的先例,但介紹信是黃易搞出來的。先用照身帖固定關中百姓,然后百姓出行辦事都需要介紹信,這一條就能完全辨清敵我。
因為每個人出行總得有個目的吧?走親訪友、貿易往來、衙門辦事等等,只要你從居住地出門,一定要拿著村鎮縣府某一級的介紹信才行。
相當于從源頭就確定了層層盤查,如此一來城門口反而是最輕松最簡單的盤查。
這一套就算是關中的人,很少能說明白的,更別提那些進來收集情報的錦衣衛了。
沐英一個武將出身,身邊沒有絕頂的智囊,想往關中安插五萬探子?累死你。
這不,整整一個冬天,曾經揚言萬無一失的沐英,現在成了霜打的茄子。
“該死的黃易,他才占領關中一年時間,怎么就把關中經營得鐵板一塊?三個月來,我們只安插進去百來人?還都是偏遠山區?這有個屁用啊!”
泄氣的沐英也知道打仗不是兒戲,自己三個月徒勞無功,更別提正面硬攻了。
于是他帶兵返回京城,當面給皇帝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