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了,她和喬辛夷又沒仇,犯不著為了誰去得罪喬辛夷。
反正喬辛夷的棍子也不可能落在她身上。
“我打你是因為你沒用!喬來旺,這些年你當人父親,當人丈夫,但凡你有一點用,你媽,陳菊那個畜生就不敢賣了你兒子!”
“我媽整整找了喬云松十一年,因為他丟了,我媽自責了十一年!”
“到頭來喬云松竟然是被你那個畜生不如的媽賣了!”
“你把陳菊這個媽當太后老佛爺一樣供著,事事聽她的,但是你在她心里屁都不是,
你就是她缺錢的時候能弄到錢的儲蓄所,她在你這里壓榨不出錢,她就能賣了你才六歲的兒子!”
“我不該打你嗎?明明是陳菊惡毒,明明是你無能,為什么卻要讓我媽背負著十一年的痛苦?為什么要讓我媽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承受這份痛苦?”
“你在這里吃好喝好,你在這里等著再當爸,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大兒子喬云松現在會在哪里?
你有沒有想過被親人賣了的他現在過的是什么日子?你有沒有想過,你那個失蹤十一年的兒子是不是還活著?”
喬辛夷一下比一下用力,這兩天積攢的所有憤怒她全部都發泄在喬來旺身上。
喬來旺并不無辜,他甚至像個沒事的人一樣過了這十一年。
所有求人發傳單的人情都是陳玉冰給出去的,是陳玉冰拉下臉求人家幫忙。
也是陳玉冰買了紙筆一張張一個字一個字寫下尋親啟事。
整整找了十一年,寫了十一年,那一行行字,陳玉冰閉著眼睛都知道怎么寫,她連做夢都在寫。
“什么?你大弟是被陳菊賣了的?”竇翠芳瓜子都不磕了。
“對,公安審出來了,陳菊和喬有根三兄妹聯合賣的,陳菊和她生的每一個都有份!”喬辛夷打累了停下喘口氣,拿搟面杖一頭捅著也呆在那的喬來旺。
“這些年她吃你的喝你的,把你的存款全霍霍了,她靠著你養老,卻賣你的兒子,到頭來你還處處幫她說話,喬來旺,當人父親和丈夫你不行,但當好兒子你可真行啊!全世界就再找不出第二個你這樣的好兒子!”
喬來旺這會兒顧不上喊疼了,他愣在那都忘記躲了。
知道陳菊偷錄取通知書的時候他已經很震驚了。
知道陳菊賣喬辛夷和喬百合的時候喬來旺更震驚了。
但所有的震驚加起來都不如此刻的心情。
自從喬辛夷回來以后,最近發生的事情,樁樁件件都在告訴喬來旺,陳菊并不如他自以為的疼他愛他。
陳菊甚至沒把他當成她的孩子,沒給他半點喬有根這些兄弟有的,哪怕是一分半點的疼愛。
陳菊賣喬辛夷和喬百合,喬來旺還能找借口說服自己,說是陳菊是太痛恨喬辛夷了。
可當年陳菊賣才六歲的喬云松又該怎么解釋?
喬來旺不知道他又該找什么借口說服自己,說服自己相信陳菊曾經是愛過他這個孩子的?
四十歲的大男人站在那一愣一愣的,滿臉茫然,滿臉無措。
他甚至開始反省自己,他這些年可曾有過虧欠陳菊這個母親的,可有曾做過對不起喬家的事情?
但喬來旺想來想去都想不出來。
他從很小就能感覺到爸媽偏心,爸媽重視大哥,疼愛喬成達這個最小的弟弟,也疼愛唯一的 女兒喬冬梅。
好像只有他這個排在老二的不上不下最不得二老喜歡。
所以喬來旺從很小就一直告訴自己要當家里最聽話最孝順的孩子,只有這樣,父母才會喜歡他。
所以他結婚后,當陳菊說想跟著他養老的時候,喬來旺不僅不覺得不公平,甚至覺得開心。
他覺得老母親愿意跟著他養老,說明她看得出來他是兄弟幾個最孝順最靠得住的。
為了這份信任,喬來旺接了陳菊養老后幾乎事事順著她,不敢叫陳菊有一點不如意,更甚至聽不得半點你不孝順這樣的重話。
可是現在呢?
他是最孝順最聽話的孩子,也是給母親養老的孩子。
但她母親把他多年的工資全花在別的兄弟身上,沒有給他留一分錢。
他母親還把他的親兒子偷偷賣了。
他大哥,他妹妹,他弟弟,所有人都知情,只瞞著他一個人。
所有人聯手賣了他的兒子,這些年卻還和沒事的人一樣,在他面前說他沒用,說他沒有多子多福的命。
這一刻喬來旺忽然覺得前面的年歲仿佛都白活了。
他一直努力想要活成讓母親最喜歡的孩子,可事實是,他不是親生的,他永遠不可能獲得陳菊這種惡毒心腸的人的喜歡。
喬來旺忽然捂著臉緩緩蹲下身,四十歲的男人卻哭成了個孩子一樣。
不是因為被喬辛夷打得渾身疼而哭。
而是因為忽然心寒而哭。
“喬來旺你有什么資格哭?”喬辛夷見過陳玉冰的眼淚,見過陳玉冰一次次提及喬云松這個兒子那令人心酸的眼神,所以喬來旺的眼淚在她這里沒有任何分量。
“你尚且還能吃飽了穿好了蹲在這樣干干凈凈的院子里哭,那被賣了的喬云松呢?他現在若是還活著也該有十七歲了,他若是還能像你這樣全須全尾地哭都算是他命好。”
喬辛夷簡直不敢想象被人販子拐走的喬云松如今究竟是什么情況。
會不會有一天她在街上看到了個缺胳膊瘸腿的人,走近一問,對方告訴她,他以前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喬云松。
“喬辛夷,你那個惡毒的前奶奶是不是也要被送去砂場了?”竇翠芳看熱鬧似的問了一嘴,“賣錄取通知書還賣孩子,得挖一輩子吧?”
“嗯。”喬辛夷應了聲。
竇翠芳頓時面露喜意,立刻喊了喬來旺一聲,“太好了,那個惡毒的老太婆不能出來了,以后就沒人能在我面前興風作浪指桑罵槐了,我們趕緊搬回去。”
一直在這里這么住著也要招人閑話,喬有根和錢春花被抓了,陳菊也被抓了,喬家老宅就沒有能和竇翠芳爭的人了,也沒有斗得過她的人了。
喬辛夷沒理會竇翠芳,把搟面杖往帆布包里一放就回家了。
她到家的時候喬云柏正背著書包要去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