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cè)身站在洗手池前的柳智敏轉(zhuǎn)過頭。
寧寧所注視的方向,真的是白顧言,而且正在一步步走近。
他身上穿的仍是白天那件白襯衣,可能是喝了酒的緣故,整張臉上泛著明顯的紅暈。
所以,隔壁的歡迎會是在歡迎他?
“NingNing......Kari...rina?你們也過來吃烤肉?”
是不是在歡迎他不知道,反正他絕對沒少喝酒,連說話都有些大舌頭了。
不過,如果是喝到了說話大舌頭的程度,為什么他走路不搖不晃,一條直線走得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
再看他一眼,柳智敏隱隱覺得好像哪里不太對。
“內(nèi)~白顧問是來聚餐的?”
相較之下,寧藝卓想的便沒有那么多。
隨著他的走近,寧寧只是一邊從衛(wèi)生間門口走到姐姐身邊,一邊禮貌性地回應(yīng)了他的話。
“嗯,在包間里,我出來洗把臉。”
白顧言再回一句,站到洗手臺前彎下了腰。
衛(wèi)生間門口不是適合聊天的地方,寧寧看到他用涼水撲打起了臉頰,便沒多說、多問什么。
“歐尼,你不去嗎?”
收回目光,她小聲朝柳智敏問道。
“去。”
柳智敏很簡潔地答了一聲,然后徑直走過在彎腰洗臉的白顧言,走進衛(wèi)生間。
等她出來的時候,忙內(nèi)寧寧已經(jīng)不在外面,但某人仍躬身站在洗手池前,洗臉變成了漱口。
“......”
她沒說話,站到了最左邊的水龍前。
他在最右邊、她在最左邊,她洗手、他漱口,倆人像是達成了某種默契,誰都沒打擾對方。
“寧寧的耳機不見了,她去問服務(wù)生了。”
半晌,把嘴里的水吐出來,還是白顧言率先將沉默打破。
“內(nèi),知道了。”
柳智敏則是依舊保持著客氣到有點疏遠的狀態(tài),抽出幾張紙擦手的同時,淡淡地回應(yīng)道。
“......”
這樣的氛圍著實讓白顧言有些沒辦法。
要是其他場面,他完全可以找到各種話題和對方搭上話,但時隔七年再次重逢這種事情......
“出道辛苦嗎?”
斟酌兩秒,他選了這么一句話當(dāng)做起點。
他是在和自己搭話?柳智敏聽到,腦袋里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出一小段七年前的記憶。
「學(xué)習(xí)辛苦嗎?」
「我記得從初中開始,學(xué)業(yè)壓力就會開始漸漸變大。」
「話說,半島的小朋友會比如以借書的名義悄悄遞情書,做課間操時偷看某個同學(xué)嗎?」
記憶這玩意兒還真是奇怪,不冒出來的時候,自己都以為已經(jīng)忘掉了。
可一旦被什么場景、話語觸發(fā),那記憶卻又會跟在放電影似的,清晰得仿佛正在眼前發(fā)生。
柳智敏扔掉手里的紙團,轉(zhuǎn)頭看向他......
“你吃蘋果了?”
她突然問出一句和話題、記憶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問題,一雙眼睛帶著些許意外鎖定在他脖頸間。
“......沒有,我吃蘋果干嘛?”
白顧言愣了一下,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脖子。
“那小紅點是怎么回事?胳膊上也有。”
可就是這一抬手,柳智敏發(fā)現(xiàn)不光是脖子上,他的脖子、手腕、小臂上布滿了紅色小疙瘩。
“你吃什么了?”
又問一句,她的狀態(tài)終于發(fā)生了變化,從平靜的冷漠轉(zhuǎn)為幾分嚴肅。
“牛肉,他家有一種牛肉應(yīng)該是有用蘋果腌制,吃的時候沒感覺,吃完就這樣了。”
面對這樣的她,白顧言也沒再嘴硬,如實交代出了剛才吃的東西,以及紅色小疙瘩的來歷。
大舌頭、紅色小疙瘩、蘋果、蘋果腌制......
是的,他蘋果過敏,由于體質(zhì)原因,他會對蘋果中的特定蛋白質(zhì)出現(xiàn)異常反應(yīng)。
只要吃下蘋果或純度較高的蘋果制品,他便會出現(xiàn)渾身紅疹,嘴唇、舌頭發(fā)癢發(fā)麻等癥狀。
回想起來,有一次最嚴重的,他甚至還過敏性休克過。
……
“好熱,小山竹,要不要喝飲料?”
那是七年前的夏天,他和柳智敏、柳善雅一起在漢江公園閑逛。
太陽掛在空中肆意揮灑著能量,照得漢江水面金波粼粼,照得他汗流浹背跟在蒸桑拿似的。
“我說過,不要叫我小山竹!”
而柳智敏雖然同樣被曬得額頭上掛滿汗珠,但被叫了外號的她仍有勁攥起小拳頭沖他抗議。
“好的,小山竹。”
只可惜,她的“山竹拳”并沒威懾到白顧言。
看著她那故作兇狠的表情,舉在素凈臉蛋兒旁邊的白嫩小手,收斂?他反倒愈加覺得好玩。
“阿西......”
“說臟話?小孩子不能說臟話。”
“你才小孩子呢!而且,誰讓你先惹我的?!”
“我哪惹你了?善雅,你說句公道話,智敏的手是不是跟山竹似的,小小的很可愛。”
“呀!你才小!你才小!”
于是,一個不讓叫,一個非要叫的兩個人就這樣一左一右圍著柳善雅,嘰嘰喳喳地鬧起來。
陽光固然熾烈,可他倆散發(fā)出的青春活力更是耀眼。
“顧言,你和智敏先去草坪上坐著吧,前面有冰店,我去買喝的。”
既然他倆都如此耀眼了,被圍在中間當(dāng)柱子的柳善雅溫柔地笑了笑,準備一個人去買飲料。
“不用,我......”
“歐尼,我和你一起去~”
但這兩個“仇人”自然不可能單獨相處。
一聽她要自己去,倆人不約而同地開口,柳智敏率先說完,仗著是姐妹一把挽住自家姐姐。
“那我一會兒買零食。”
白顧言見狀,也沒堅持著非要去,順勢表示后面的他買。
“嗯~我和智敏先去了。”
柳善雅點點頭,牽著妹妹走向前方不遠處的冰店。
望著兩個人親昵的身影消失在路口,白顧言左拐找了片在樹蔭下的草坪,玩著手機等她們。
“吶~”
不到十分鐘,一杯彩虹分層的冰沙出現(xiàn)在了他眼前。
抬起頭,柳智敏正微微歪著腦袋站在他面前,陽光從她背后灑落,灑出一片恬靜與溫柔。
“你的。”
而她一手拿著冰沙往嘴里吸,一手把這杯冰沙往外送的模樣,又莫名有幾分可愛。
“什么味的?”
白顧言接過來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直接涼透心扉。
實在扛不住熱的他愣是一口氣消滅掉了三分之二,哪怕被冰的腦仁疼也覺得舒服到不行。
“特色什錦冰沙,里面有西瓜、芒果、桃子......”
“還有蘋果。”
然后,他的脖子和手臂就開始越來越紅、越來越癢。
“你怎么了?”
“沒事,我對蘋果有一點過敏,過會兒應(yīng)該就好了。”
“那你別喝了。”
再過會兒,嘴上說得輕松的他漸漸發(fā)覺自己呼吸有些困難,視線中的柳氏姐妹也漸漸虛化。
“歐尼!顧言oppa好像不太對!”
“智敏,趕快打119,我給顧言做急救試試。”
最終,他的整個世界陷入黑暗。
當(dāng)眼睛再次睜開,他已經(jīng)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柳智敏則坐在床邊,滿眼擔(dān)憂地緊緊盯著他。
依舊晃眼的陽光透過玻璃打在她臉上,映出兩條星河。
“小山竹哭了?”
“我、我才沒有!我有什么好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