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手臂從切出的圓洞伸入，向窗戶插銷摸索著。

隔著窗簾，宛如一條巨蟒在混沌中游走。

細微到幾乎完全滲入夜風的輕響，窗戶推開，窗簾挑開，一道黢黑的雄壯身影鉆入馬修的臥室。

窗簾縫隙漏進的月光，床上依稀躺著一個人形的輪廓，細碎而均勻的鼾聲從枕頭的位置傳來，再普通不過的單身男子房間，再正常不過的獨自入眠。

黑影的后背挎著一支短突，手中擎著一把手槍，手槍的輪廓完全貼合在身軀的陰影中。

CAR（中軸重鎖系統）射擊術，專供CQB（室內近距離戰斗）作戰使用的特種射擊術。

Kimber TLE/RL II（金伯戰術型M1911）手槍，全黑啞光處理，加裝SureFire Ryder II消音器，使用.45 ACP亞音速彈，大幅降低槍聲，停止作用強。

刺殺利器。

啾啾啾和砰砰砰的聲音同時響起。

射爆的鵝毛被揚起漫天羽絨，錄音機崩碎成四散的零件。黑熊般的身影如遭重擊，痛苦彎腰，又硬生生憑借多年訓練的戰術本能，第一時間試圖將槍口轉向子彈射來的方向。

砰砰！

又是兩槍，黑影的手槍被直接射落，大量的腎上腺素分泌幫他壓住了疼痛，黑暗中窒息般的恐懼卻越裹越緊。

黑影倚著窗沿，一副重傷不支的樣子，身體卻以微小的幅度緩緩下蹲，妄圖撿起手槍尋找反擊的機會。

“我要是你，就不會亂動?！币坏览淠穆曇糇院谟氨澈箜懫?。

馬修徐徐站起，坐姿雖然行動受限，但隱蔽性最強，敵人倉促反擊時安全系數也最高，最適合埋伏。

“我問，你答。姓名?！?/p>

黑影沉默。

砰！

黑影痛呼一聲，借著中彈的勢頭向前翻滾，試圖抓槍同時背身反打。

砰！

凌空中彈，黑影翻滾的姿態被破壞，狼狽倒地，但也終于讓他側轉過身，看清了身后的馬修，那個本該是他的目標的巡警。

他絕望地發現，馬修沒有給他留下任何機會，保持著最佳距離，既可以防備他飛撲奪槍，又可以保證足夠的威懾。

那個巡警既沒有突遭襲擊的慌亂，也沒有制服敵人的欣喜，保持著一種冷漠而毫不松懈的姿態，持槍指著他的頭顱。

馬修：“我一向認為子彈比語言能夠更有效地制止敵人做蠢事，下一槍，我會爆頭。

“我的公寓距分局1.2英里，從鄰居聽到報警到警察趕來，算3分鐘。

“你中了七槍，你很清楚，我沒有打要害，你還有活命機會。你是想開口，得到一個醫藥箱和離開的機會，還是想失血過多死在救護車上，或者干脆由我處決你?！?/p>

馬修的語氣淡淡的，甚至沒有太多威脅的意味，仿佛只是在簡單陳述即將發生的事實。

“卡里姆?！焙谟敖K于開口。

“我知道你，達里爾的頭號打手，是達里爾派你來的？”馬修毫不意外卡里姆會選擇開口。

他臥底D販和黑幫多年，太了解這些人什么德行了，他們不為了錢難道為了信仰嗎？錢比命更貴嗎？

“是。”

“是為德昆報仇？”

“是。”

砰！

“Fu*k！我都說了！”

馬修冷冷回道：“因為回答錯誤，達里爾眼里只有錢，他不會為了給一個傻嗶報仇大動干戈?！?/p>

“報仇是真的！”卡里姆急聲說道，“他的思維異于常人，他不在乎德昆，但是他在乎處置德昆的權力被冒犯?！?/p>

馬修剛剛放低幾分的槍口，再次抬起，瞄向卡里姆的頭顱。

“我說！另一個原因是達里爾不想你追查那支M16，決定除掉你。”

“還有?！瘪R修邁前半步，站在月光下，卡里姆能夠感到他的手指正在扳機上緩緩加力。

“還有生意！”卡里姆咽口唾沫，“你影響到了達里爾的生意，他認為無法收買你，只有殺你?！?/p>

“你是真想挺夠3分鐘嗎？我問一句，你說一句。我不著急，死的是你?！?/p>

卡里姆加快了語速：“紅蝎的核心生意是軍火換D品。紅蝎的老大德維恩會派社區的黑人青年去參軍，然后內外勾結，以報廢、退伍、偷盜等手段，偷出軍營的自動武器，拿去和墨西哥人交換D品。

“我年輕時就在彭德爾頓營當兵，退伍以后德維恩給了我工作，后來又被他安排給達里爾幫忙。

“德維恩掌握著軍火進貨渠道和D品的分銷渠道，達里爾是他的副手，負責和墨西哥人交易，以及X錢。

“月底就是達里爾和墨西哥人交易的日子，你現在揪著他不放，他認為會影響到交易，除掉你既可以為德昆報仇，也可以解決麻煩。”

“這個答案差不多，”馬修滿意，“最后一個問題，時間，地點。”

卡里姆這次不再猶豫，說出了交易的具體時間地點，問道：“可以給我藥箱，放我走了嗎？”

馬修搖搖頭：“我只說給你一個機會。來吧，讓我們不用槍，空手打一場，贏了我，你就可以拿著藥箱離開?！?/p>

卡里姆無暇去分辨這是一個多么腦癱的決定，他滿腦子都是這條唯一的活路。

達里爾在警局有人，他的下場一定是失血過多死在救護車上。

“3，2……”

馬修盯著卡里姆，像是一名誠實守信的紳士，緩緩把槍放到地上，后退兩步退回墻角的陰影。

在“1”說出來之前，卡里姆一聲吶喊，作勢欲撲，同時向著后腰的短突摸去。

空手？有槍傻嗶才空手！

砰砰！

子彈穿過眉心，卡里姆難以置信地倒下。

“感謝您的配合，這樣的現場就完美了?！瘪R修吹一口G17槍口的硝煙，微微鞠躬致意，“順便說一句，我從來不和D販講信用。”

衣柜的側板上貼著G17的槍套，那是馬修之前的家防槍，他自始至終就沒打算放過卡里姆，但是為了減少自身的麻煩，他必須把現場布置成合理的反擊，而不是處決。

沒有什么布置比卡里姆親自配合的現場更加逼真。

而現在，他需要在警察上樓之前處理最后一點手尾。

將P226彈匣中剩余的子彈退出，妥善收好，這樣他換槍G17才足夠合理；最后是那把沒有開過一槍的短突，MK18，這是有錢都不容易搞的好東西，還是一把不會關聯到馬修的黑槍，他實在沒有上交警局的理由。

馬修剛在衛生間的夾層藏好MK18，門外就傳來熟悉的喊話：

“LAPD，Open up（開門）！”

凌亂的腳步聲塞滿馬修的小小公寓。

警員們忙亂地勘察現場，對已經涼透的卡里姆進行急救，馬修悠哉地翹著腿，端著咖啡，坐在小陽臺的圈椅上，打開腦海中的面板。

現在是查看收獲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