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安敏銳察覺出女子異樣,他見多了這種眼神,與慈慶宮中尋他對食的宮女一般無二。
或許有幾分崇敬、情愫,更多的是對權勢的渴望。
女子朱唇輕咬:“相公……”
李平安將她攬入懷中橫抱起來,之后自然是羅帳輕搖,被翻紅浪,暖香四溢。
翌日。
天微微亮。
李平安由女子侍候穿衣,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回道:“妾身姓季,名徽音。”
李平安頷首道:“不錯,詩經有言‘大姒嗣徽音’,你父親對你寄予厚望。”
季徽音面露詫異,未曾想太監竟然還讀書,可以一口道出名字出處,顯然四書五經造詣不低。
二人攜手來到前堂,當真如新婚夫婦為爹娘敬茶、磕頭。
李滿倉、張桂花瞧著“兒媳婦”行動不便的姿態,面露疑惑的看向兒子,難道凈身房沒切干凈?
李平安自顧自品茶,沒過多解釋。
真氣修煉到安公公這般境界,真氣凝形輕而易舉榻上功夫勝過尋常男子百倍。
張桂花按照固定流程,從手腕取下個鐲子做見面禮。
隨后李平安帶著季徽音去拜祠堂,姓名錄入族譜,算是徹底成了李家人。
回到正堂,吃罷早飯。
李滿倉努力拿出大家長的氣勢,吩咐道:“小安子這一支不能斷了,老大你家里兩個兒子,理應過繼一個。”
本就商議好的事,李平云點頭答應。
李平安仔細打量兩個侄兒,笑著問道:“你倆說天下什么最大?”
李平云緊張的看著倆兒子,唯恐回答令弟弟不滿意,失了過繼的機緣。
李敦毅果斷回答:“當然是天最大,一眼望不到邊。”
年歲大些的李敦敏略作沉吟,回答道:“書上說陛下最大,整個天下都是陛下所有。”
“都不錯。”
李平安說道:“咱家為陛下辦差,最重要的就是忠心,與敦敏頗有緣分。”
李平云連忙催促:“敦敏,還不叫爹。”
李敦毅還在迷茫二叔怎么成了爹,李敦敏噗通跪倒在安公公跟前,脆生生的喊道。
“孩兒拜見爹爹。”
李平安瞧著孩童三分真誠模樣,驀然生出些許溫情:“爹要在宮中辦差,平日里跟著你娘好生讀書。”
“孩兒明白。”
李敦敏答應一聲又向著季徽音磕頭:“孩兒拜見娘親。”
季徽音連聲答應,原本抱著孤苦一生的命運,只求能為父親平冤昭雪,結果遠遠超過預期。
相公權勢鼎盛,功夫了得,又得個聰慧兒子。
晚間。
李家又是大擺宴席。
這回李敦敏成了眾人中心,恭喜的、嫉妒的、巴結的,紛紛圍著李敦敏打轉。
李敦毅奇怪哥哥忽然受追捧,詢問父親緣由。
李平云撫了撫小兒子頭頂:“這都是命,往后你與哥哥說話,切記恭敬。”
李敦毅不明所以,過去爺爺奶奶爹娘都是要哥哥讓著自己。
宴終人散。
李平安回屋處理公文,老太監正要研墨潤筆,季徽音主動上前接過。
“讓妾身來。”
老太監看向安公公,見他微微頷首方才讓開。
李平安逐個翻看今日公文,御馬監的馬又病了,內官監又要蓋新樓,值殿監又出了叛逆。
批閱到后半夜,季徽音侍候更衣就寢。
床上顛鸞倒鳳一番季徽音倚在安公公懷里問道:“今兒怎么沒見敏哥兒生母?”
李平安說道:“大嫂生敏哥兒時血崩而死,這些年在家里過得并不愉快。”
“妾身定好生撫養敏哥兒。”
季徽音恍然明悟,無論兩個侄兒怎么回答,終究都是敏哥兒過繼,總會有合適的說法。
李平安吩咐道:“咱家會請先生來教敏哥兒讀書,你且仔細督促,未準將來能中進士。”
“妾身省的。”
季徽音對讀書之事很是支持,將來中進士當官,累至五品可為母親請封誥命。
……
翌日。
晌午時分。
李平安與爹娘依依惜別,執手相看淚眼。
“爹、娘,咱家能得三日探親假,已經蒙陛下天恩,今兒必須回去處理公務。”
“好生為陛下當差,天地君親師,陛下比爹娘要親!”
李滿倉話說的磕磕巴巴,文縐縐的話落他嘴里,怎么聽都覺得生硬。
“小安子好生服侍娘娘,得空俺去探望。”
張桂花卻是說得順暢,或許是見丈夫屢屢納妾,個個頗有姿色,心底生出危機感。
于是將安公公吩咐記在心底,勤學規矩,不敢有分毫差錯。
一家人來到門口,李平安磕頭拜別。
正準備登上轎子回宮瞧見街角走來頂銀頂紅幃官轎,依律法規制應是二品大員乘用。
官轎走近了,側邊簾子撩開,里邊坐的正是戶部盧尚書,笑著打招呼。
“安公公這是要回宮?”
李平安眉頭一挑,拱手道:“見過盧大人,今兒下朝早啊?”
“陛下憐憫我年老體衰,準許早些下朝。”
盧尚書撫須道:“可惜不趕巧,待安公公下回探親,本官再登門拜訪。”
“好說好說,下回一定。”
李平安與盧尚書無關緊要的閑聊幾句,笑瞇瞇拱手道別后,各自在地上唾了一口。
“小喻子,你且快些回宮,命所有干兒、公公在值房候著。”
姓盧的老狐貍自恃世家出身,向來鄙夷閹宦,今日卻破天荒的主動搭話,定然是早朝出了大事。
約莫半個時辰。
李平安走進御馬監值房,左右兩列數十老少太監,齊刷刷磕頭行禮。
“拜見干爹、提督大人。”
“起來吧。”
李平安落座后詢問:“小鵬子,可打聽清楚早朝發生何事?”
勤政殿有不少值殿監雜役太監當差,譬如負責打板子的行刑太監,頂頭上司就是鵬公公。
“干爹,咱家問清楚了。”
鵬公公躬身回道:“陛下遣沈大人赴江南查齊王案,結果意外中毒身亡,據查是受鹽商指使。”
“欽差中毒死了?!”
李平安微微一怔,下意識認為鹽商沒這么大膽子,又問道:“小班子、小惠子他倆怎么樣?”
夏公公回道:“今早惠公公傳回密信,班公公遭鹽幫偷襲,重傷不治身亡。”
死個太監,不值得早朝議論,連上奏疏的資格都沒有。
李平安騰的火冒三丈,一掌將書桌拍成粉碎,尖細聲音冰冷刺耳。
“好好好,當真是沒王法了,區區鹽商也敢殺咱家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