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公公升任司禮監提督。

消息很快傳遍宮廷，沖淡了謀逆案的血腥恐懼。

許多相熟的打過照面的太監登門磕頭，希望能謀求一官半職，恰逢冷公公及其羽翼伏誅，內侍司空出大量官職。

相比之下，李平安領三監之事就不起眼了。

值殿監值房。

三十幾個老太監按官職大小跪成兩列，臉上帶著幾分恐懼，靜等提督大人訓話。

他們早已仔細打聽過，安公公升官后喜好“閻王點卯”。

御馬監如此，內官監也是如此。

李平安慢悠悠的品茶，心思早已不在值殿監，而是揣摩陛下心思。

“經歷冷公公謀逆之事，陛下定然對司禮監權勢心生忌憚，咱家執掌尚寶監合情合理，與海公公相互平衡……

究竟哪里出了問題？”

近些日遣人明察暗訪，沒發現任何異樣。

李平安本能認為，必定有什么不為人知的事情，影響了陛下心思，而這人還和自個兒有仇怨。

“咱家仇人太多了，實在難以排查啊！”

值房內跪著的太監們忐忑不安，久久聽不到安公公訓話，偷摸抬頭瞥了兩眼。

刷！

一道劍氣斬過，率先抬頭的太監脖子發涼，人頭骨碌碌滾落在地，鮮血噴濺染紅了周邊幾人的官袍。

“這般沒耐心，怎么能為陛下辦好差事？”

李平安冷眼掃過眾人，數了數人頭，詫異道：“值殿監怎么還剩這般多官兒？咱家記得這些日可殺了不少。”

冷公公遺留的書冊，記載了他麾下黨羽、暗樁的姓名，多是十二監的大小官職。

當然，少不了栽贓陷害，譬如將仇敵姓名寫上去。

陛下可不會分辨細查，命李平安依名冊抓人，徹底清掃宮中隱患。

聽到安公公問話，為首太監壯著膽子回答道。

“啟稟大人，值殿監職責繁雜，白日里要各宮殿灑掃除塵，晚間要巡邏守夜、檢查火燭等等，所以**品小官兒較多，五品及以上與各監無異。”

“原來如此。”

李平安眼底閃過異色，宮中尤其后宮各處宮殿，全都是圈起來過小日子。

譬如慈寧宮，當值的都是自己人，不知根底的太監宮女膽敢靠近，輕則呵退重則杖刑。

值殿監卻可以倚仗職責之便，出入各處宮殿當差。

李平安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奴婢小鵬子。”

鵬公公老態龍鐘，看模樣少說六七十歲，但是在安公公面前，永遠都是小字輩。

畢竟先賢說過，達者為先。

李平安稱贊道：“這名字不錯，注定要鵬程萬里、飛黃騰達！”

鵬公公聞言淚流滿面，叩首道：“奴婢蹉跎數十歲月，如困淺水不得志，得見大人方才鵬舉鴻飛。”

李平安笑道：“那你還叫什么大人。”

“拜見干爹。”

“誒！”

李平安吩咐道：“小鵬子暫領掌司一職，安排好各殿差事，莫要耽擱了宮中貴人。”

鵬公公咚咚咚磕頭：“孩兒領命。”

“好生辦差，咱家向來有功必賞。”

李平安看著跪地上的一大片綠袍官兒，發現值殿監最是適合打探宮中消息，沒人會在意那些擦瓶拖地的小太監。

在貴人眼中，他們與瓶子、地磚并無區別。

……

內武堂。

三十來個小太監正襟危坐，翻開《蓮花寶典》。

周公公領著念了幾遍，慣例打發小太監們自行參悟，便領著干兒去單獨授課。

小太監們懵懂無知，察覺不到宮中正在進行血腥斗爭，只會抱怨周公公教書“隨性”。

可不敢說不盡心，唯恐遭到報復。

另一邊。

周公公帶著干兒來到靜室，正要推門進去，倏然間汗毛聳立，一把抓住干兒子擋在身前。

噗噗噗……

數十根毒針穿透小太監，連慘叫聲都沒發出就當場斃命。

周公公老眼四下打量，沒發現敵人蹤跡，慢慢后退遠離靜室，冷聲喝問。

“還不出來？咱家可要走了！”

李平安打開房門，幽幽說道：“多年不見，周公公對干兒還是這般殘酷。”

周公公皺眉道：“安公公，咱家沒招惹你吧？”

“當然沒有，周公公是咱家授業恩師，咱家可是日日夜夜念著你的好兒。”

李平安從袖口摸出卷書冊，翻到最后一頁。

“可惜啊，咱家奉命追查冷逆黨羽，老師你名列其中，咱家不得不大義滅親了！”

周公公沒有辯解，而是疑惑詢問。

“為什么？”

李平安聳聳肩：“你讓咱家少吃了三百二十七個白面饃饃！”

“什么？”

周公公不明所以，當年自個確實覬覦安公公，但是沒有切實施行，反而憑白教授了不少內功學問。

“你不懂。”

李平安揮揮手，四周出現十幾道身影。

“周公公，束手就擒吧，好生交代與冷逆勾連，或許能留一條性命。”

周公公冷眼掃過眾人，要么是藏武閣的老太監，要么是許公公之類老不死，個個武功都不弱于他。

當即運轉丹田真氣，說話聲男女變幻不定。

“咱家這輩子沒機會先天，死在諸位手中，總好過寂寂無名坐化……”

話音未落，周公公身形閃爍，瞬間出現在李平安面前，雙手化爪直取心口。

“在此之前，先殺了這奸佞！”

刺啦！

手爪撕碎衣衫，露出內里金燦燦肌膚。

李平安自修成金剛不壞后，第一回感受到刺骨劇痛，周公公真氣極為詭異，既熾烈陽剛又森寒尖銳。

“吼——”

李平安脖子腫脹如鼓，磅礴真氣隨著吼聲噴涌而出，從四面八方灌入周公公七竅。

滾滾音浪四散，門窗嘭的爆裂。

佛門絕學，大梵雷音！

周公公瞬間頭暈目眩，下意識施展金剛不壞，恍恍惚惚看到眼前人影膨脹兩尺有余。

李平安本就比岣嶁枯瘦的周公公高大，身形暴漲后似是在看小矮子，左手抓住對方肩膀，右手醋缽兒大小的拳頭咚咚咚向下猛砸。

金剛不壞不愧是護身絕學，周公公頭上只留下幾個拳印，雙腿已經釘進磚石當中。

李平安目光淡然，持續不斷向下砸，直到地面只剩下個腦袋。

“桀桀桀……”

周公公吐出幾口鮮血，肌膚從金色恢復暗黃，臉上露出不陰不陽的怪笑。

“咱家成不了先天，教出個先天弟子，也不枉練了一輩子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