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讓莫白猛然抬頭,斬風刀的機關聲驟然急促。云逸卻注意到,獨孤雪的雙刃并未真正壓上皮膚,刀刃與咽喉間還留有半寸空隙。"明日酉時三刻,醉仙居二樓雅間,"她松開手,從懷中掏出一枚雕刻著三葉草的銀哨子塞給他,"若遲到,姐姐就把禮物喂給醉仙居的波斯貓。"
夜風掀起她的長發(fā),露出后頸處的狼首刺青——與云逸腰間的徽記如出一轍。她轉身時,雙刃在月光下劃出兩道銀弧,竟在沙地上留下深淺不一的刀痕,深的是殺招,淺的是留情。云逸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沙丘后,忽然想起蒼梧居士臨終前緊握他的手,掌心也有這樣的老繭,也有這樣未說完的話。
"蒼梧居士的行蹤......"莫白皺眉,"當年他留下「星隕刀譜」便不知所蹤,難道獨孤姑娘......"云逸握緊銀哨,哨身刻著的「雪」字與他的銀鈴輕響共鳴。遠處的帝都燈火漸明,照出城門上「鎮(zhèn)魔」二字的斑駁漆痕,那是百年前俠士們用鮮血刻下的誓言。
"去醉仙居。"云逸翻身上馬,破云刀在馬鞍旁撞擊出清脆的響。他摸出懷中的通緝令,火光將紙面的"斬立決"三字映得通紅,卻在夜風中轉瞬碎成齏粉,如同魔教妄圖籠罩江湖的陰影。三百枚銅鈴在夜風中齊鳴,與遠處傳來的駝鈴聲、胡笳聲交織成曲,那是天刀門的新戰(zhàn)歌。
隊伍踏上官道時,夏雨露忽然輕笑:"門主可知,獨孤姑娘的「寒刃」在黑市能換三艘樓船?"云逸轉頭,見她正在為傷員更換沾血的繃帶,銀狼發(fā)簪在月光下泛著柔光。"但她剛才用的,是「雪月無痕」的起手式,"少女醫(yī)者的眼中閃過狡黠,"那是只有對......"
"噤聲。"莫白忽然開口,卻掩不住嘴角的笑意。云逸望著漫天星斗,想起獨孤雪臨走時的眨眼——那抹稍縱即逝的溫柔,比她的刀刃更令人心動。或許江湖從來不是非黑即白,正如天刀門的刀,既能斬盡妖魔,也能守護人間煙火。
"看,啟明星。"張開忽然指向東方。云逸抬頭,見那顆最亮的星辰正懸在帝都城頭,如同蒼梧居士曾在他掌心點過的朱砂。他握緊腰間的銀鈴,那里有青兒的銅鈴,有新收的戰(zhàn)鈴,還有獨孤雪的銀哨——每一枚都在訴說著江湖的恩怨與希望。
三百騎的馬蹄聲驚醒了沉睡的沙狐,它們睜著幽綠的眼睛,目送這支浴血的隊伍走向黎明。而云逸知道,當他們踏入帝都時,不僅是為了赴一場神秘的邀約,更是為了讓天下人看見:天刀門的人,永遠是黑暗中的執(zhí)燈者,是正義的刀鋒,是江湖永不褪色的希望。
江湖路遠,星隕刀明。屬于云逸和天刀門的傳說,才剛剛開始。
“這位姐姐當真是不讓須眉。”云逸立在廊下,望著獨孤雪在月光下舞刀的身影,心中暗忖。她的裙裾翻卷如烈火燎原,與名字里的“雪”字大相徑庭,倒像是把九天之上的流火淬煉成了刀光。忽聞刃風破空,只見她突然旋身,雙刃在指尖轉出冷冽的弧光,刃芒險些擦過他的鼻尖。
“小弟弟這般盯著姐姐看,”獨孤雪眼尾上挑,丹蔻染紅的指尖戳了戳他的肩膀,唇角漾起狡黠的笑,“莫不是在琢磨姐姐的刀法破綻?或是……”她故意拖長聲音,刃身折射的月光在瞳孔里碎成星芒,“在想些別的壞心思?”
云逸驟覺耳尖發(fā)燙,慌忙拱手時撞得腰間銀鈴輕響:“姐姐說笑了!小弟在滄州時,便常聽書人講起「寒刃」大俠的傳奇,什么「夜探血魔窟」「單刀護幼童」……”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說得急切,喉結滾動著放緩語氣,“今日得見真容,恍若夢中,一時失禮……”
“哦?”獨孤雪挑眉,將雙刃往刀鞘里一叩,發(fā)出清越的響,“竟還記得這些陳年老事?”她忽然貼近,月白色衣袖掃過他手背,帶著淡淡松煙香,“那說書人可曾提到,姐姐我斬完三魔后,還順道給分舵里的孩子們烤了羊腿?”
周圍響起壓抑的笑聲,夏雨露的銀針“噗”地扎進繃帶路旁,莫白的斬風刀機關“咔嗒”一聲卡住齒輪。云逸望著獨孤雪眼中跳動的火光,忽然想起醉仙居的說書人曾將她比作“帶刺的玫瑰”,此刻方知這比喻太過單薄——她分明是裹挾著烈焰與霜雪的驟雨,讓人既想靠近,又怕灼傷。
“江湖傳言多有夸大,”他定了定神,指尖撫過破云刀鞘上蒼梧居士的刻痕,“但姐姐為救幼童獨闖魔窟的義舉,足以讓天下男兒汗顏。”他抬頭時目光灼灼,“天刀門上下皆以俠義為綱,若能得姐姐相助,便是如虎添翼。”
獨孤雪忽然大笑,聲如銀鈴撞碎玉壺冰,驚得檐下宿鳥撲棱棱飛起。她收刀入鞘,裙裾掃過青石板上的月光,竟在地面映出搖曳的刀影:“小弟弟這張巧嘴,莫不是跟滄州的說書人學的?”她忽然貼近他耳邊,聲音壓得極低,“不過若真要我加入……”
云逸屏住呼吸,只覺她的氣息拂過耳后,帶著幾分酒氣與血腥氣的奇妙混合。“得讓那姓燕的老女人知道,”獨孤雪咬字清晰,每個字都帶著刀刃般的鋒利,“我獨孤雪不是野刀客,而是天刀門的副門主——”她忽然退后半步,指尖繞著發(fā)尾輕笑,“待姐姐改天去天風宗做客,定要讓她瞧瞧,什么叫「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遠處傳來更夫敲梆聲,云逸這才注意到她裙裾上的血跡——左襟是新鮮的暗紅,右擺卻已泛黑,顯然是新舊傷疊加。他忽然想起胡曉峰曾說過,獨孤雪昨日為救一隊散修,硬生生用雙刃接下了魔教長老的「焚心掌」。
“姐姐若肯屈尊,”他再次拱手,狼首徽記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天刀門上下自當以禮相待。至于家?guī)煛彼D了頓,想起蒼梧居士常說“江湖無尊卑,唯有義字高”,便索性朗聲道,“他若得知姐姐加入,怕是要親自出城相迎!”
獨孤雪忽然伸手捏住他的臉,指尖的溫度與刀刃的寒意形成詭異對比:“小弟弟倒是會給人戴高帽。”她松開手時,雙刃在腰間輕晃,發(fā)出細碎的清鳴,“不過看在你這般誠心的份上——”她忽然從袖中摸出枚狼首銀哨,塞進云逸掌心,“明日卯時,醉仙居后巷見。若遲到……”她挑眉轉身,長發(fā)掃過他手背,“姐姐就把見面禮喂給巷口的野狗!”
望著她消失在街角的背影,云逸聽見夏雨露的輕笑從身后傳來:“門主這招「請君入甕」使得妙啊,只是……”少女醫(yī)者的眼中閃過促狹,“若蒼梧居士知道您這么快就給門派找了個祖宗,怕是要頭疼三日。”
云逸握緊銀哨,哨身刻著的“雪”字與他的銀鈴相撞,發(fā)出清越的響。他忽然想起蒼梧居士說過:“江湖最大的妙處,便是永遠不知道下一刻會遇上什么人。”此刻掌心的銀哨還帶著獨孤雪的體溫,他忽然輕笑——或許這就是江湖的魅力,前一刻還在與死神共舞,下一刻卻能遇見足以托付后背的人。
夜風拂過廊下的燈籠,將他的影子與狼首旗的影子疊在一起。云逸摸出破云刀,刀身在月光下泛著暗紅,與獨孤雪雙刃上的寒芒遙相呼應。他知道,從明日起,天刀門的花名冊上便多了個驚才絕艷的名字,而江湖的棋局,也將因這枚新子的落下,而變得更加波譎云詭。
但無論如何——他握緊刀柄,聽見遠處醉仙居的說書人又起了新章,講的正是“寒刃”獨孤雪與“星隕刀客”云逸的初遇——這江湖,總算又多了些讓人熱血沸騰的故事。
云逸望著場中交錯的刀光劍影,忽然注意到獨孤雪與沈靜姝招式間的微妙默契——前者的雙刃如游龍戲水,后者的長劍似鳳舞九天,看似殺招迭出,卻在即將觸及要害時驟然變向。當獨孤雪的刃尖點在沈靜姝肩井穴三寸外,而凌仙劍的劍芒停在她咽喉半寸處時,他忽然明白:這哪是生死相搏,分明是老友間的武學問答。
“姐姐與沈長老……”他忍不住開口。獨孤雪收刀回鞘,甩了甩被汗水浸濕的發(fā)絲:“那老女人是我十三歲時的救命恩人,當年若不是她在血魔堂刀口下救我,哪有今日的「寒刃」?”她忽然輕笑,眼尾的朱砂痣在火光中妖冶如初,“不過她總笑我是「無主的孤刀」,今日便要讓她瞧瞧,我獨孤雪不僅有了門派,還做了副門主!”
云逸這才想起,江湖傳聞中那位“凌仙”沈靜姝,曾在十年前以“凌仙劍訣”獨闖血魔堂分舵,救出三十余名被拐賣的幼童,其中便有少年獨孤雪。此刻見兩人并肩而立,一個衣袂翻飛如烈火,一個白衣勝雪似孤松,竟像是江湖畫卷中最動人的雙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