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管家低笑應(yīng)下,軟劍如靈蛇般滑出劍鞘,晨光在劍身上流淌出細碎的銀芒。這一次,他的劍勢如春風(fēng)拂柳,看似輕柔卻暗含太極推手的巧勁,每一次揮劍都在唐家姐妹的刀勢間隙中游走,宛如在編織一張引導(dǎo)之網(wǎng)。云逸負手而立,目光如炬,時而輕點唐秋蕓足尖位置:"步幅過寬,重心偏移!"時而握住唐秋雪持刀的手腕,調(diào)整角度:"刀勢需隨腰力轉(zhuǎn)動,而非單憑臂力。"
庭院里,銀杏葉與刀光劍影共舞。唐秋蕓的短刀帶起呼呼風(fēng)聲,卻因步法凌亂屢屢被譚管家的劍勢壓制;唐秋雪則漸漸領(lǐng)悟到"以意馭刀"的妙處,刀影與琴音在心中隱隱共鳴。當正午的陽光穿過廊檐,在青石板上投下明暗交錯的格子時,唐秋蕓忽然撇著嘴指著云逸手中的木刀:"小師弟的刀都快成鋸齒了!再打下去,怕是要拿竹枝當兵器啦!"
云逸低頭,只見木質(zhì)刀身布滿深淺不一的刀痕,刀柄處甚至裂出一道三寸長的縫。他忽然朗聲大笑:"也好,是時候讓破云刀見見世面了。"話音未落,腰間刀鞘輕響,破云刀如游龍出淵,刀身出鞘的剎那,竟有龍吟般的清越鳴響,刀光映得眾人眼前一片雪亮,連遠處梨樹上的露珠都簌簌而落。
唐秋雪瞳孔驟縮——那刀光中竟蘊含著山岳般的威壓,刀刃邊緣流轉(zhuǎn)的幽藍光芒,與風(fēng)先生書房中那幅《破云圖》上的筆意分毫不差。她忽然想起祖父說過,破云刀需認主三次,第一次見血,第二次斷金,第三次......便是在真正的江湖風(fēng)波中,斬破人心迷霧。
"看好了,這是破云刀訣第四層的真正威力。"云逸手腕輕抖,刀光化作漫天云錦,看似柔和的刀勢中暗藏十三道殺招。譚管家見狀,軟劍驟然提速,使出"暴雨梨花"劍式,銀芒如雨點般砸向云逸面門。卻見少年不閃不避,破云刀劃出半圓,竟將所有劍招盡數(shù)列于刀光之外,如同一堵無形的墻。
"這是......"唐秋蕓看得目瞪口呆。
"刀勢領(lǐng)域。"唐秋雪輕聲道,指尖不自覺地撫上琴弦,"當?shù)兑庾銐驈娛r,便可形成氣場,將敵人的攻擊隔絕在外。"她望向云逸被刀光照亮的側(cè)臉,忽然想起昨夜夢見的場景:漫天風(fēng)雪中,少年持刀而立,刀光所至,冰雪皆融。
銀杏葉落在破云刀面上,竟被刀刃的氣勁震得粉碎。云逸望著手中的刀,忽然明白師父為何總說"刀是死物,人是活物"——這把刀的鋒芒,從來不是來自材質(zhì)與招式,而是來自持刀者心中的信念。他轉(zhuǎn)頭,看見唐家姐妹眼中閃爍的火花,忽然想起恒峪山脈的雪狼,想起它們在絕境中依然明亮的眼睛。
"該你們了。"云逸收刀入鞘,笑容中帶著幾分狡黠,"現(xiàn)在用真刀試試,我只用三分力。"
唐秋蕓搶先拔劍,卻因激動而握劍不穩(wěn)。云逸輕嘆一聲,忽然欺身而上,指尖如電,點在她手腕"陽溪穴"上。少女驚呼著后退,卻被自己的裙擺絆倒,跌進唐秋雪懷里。兩人抱作一團,發(fā)飾上的銀鈴碎成幾片,滾落在青石板上。
"江湖中沒有憐香惜玉。"云逸伸手將她們扶起,卻在觸到唐秋蕓手腕時,悄悄輸入一絲真氣幫她疏通脈絡(luò),"秋蕓師妹的'踏雪無痕'步法,需注意落腳時足尖先著地,方能如貓科動物般輕盈。"他又轉(zhuǎn)向唐秋雪,目光落在她被風(fēng)吹亂的發(fā)絲上,"師姐的刀勢已入化境,但需記住——琴音可殺人,亦可救人,關(guān)鍵在一念之間。"
譚管家在廊下飲盡最后一口酒,望著庭院中糾纏的身影,忽然想起風(fēng)無咎年輕時的模樣。那時的刀宗傳人也是這般,在演武場指點后輩,刀光中藏著嚴厲,眼底卻含著期許。他摸了摸腰間的酒壺,壺身上"義"字刻痕被歲月磨得發(fā)亮——有些東西,果然是代代相傳,從未改變。
當唐秋雪終于能在云游步中藏住三記殺招時,暮色已染遍天際。唐秋蕓揉著酸痛的腰肢,忽然指著云逸的破云刀:"小師弟,你的刀能斬斷銀杏葉嗎?"
云逸輕笑,刀光一閃而過。一片飄落的銀杏葉在空中驟然停住,竟被切成十七片大小均等的細葉,如金色的雪花般緩緩墜落。唐秋雪拾起其中一片,葉面上的葉脈竟完整無缺,切口處平滑如鏡。
"這就是'以意馭刀'的境界?"她輕聲問。
云逸搖頭,望著漫天晚霞:"不,這只是開始。真正的江湖,需要斬斷的不是樹葉,而是人心的貪婪、恐懼與迷茫。"他轉(zhuǎn)身望向唐家老宅的方向,那里正升起裊裊炊煙,"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在這亂世中,守住心中的光。"
唐秋蕓忽然拽住他的袖子,從荷包里掏出塊桂花糕:"先不管什么江湖啦!吃點東西吧,這是我偷偷在廚房烤的,加了蜂蜜和松子仁!"
云逸接過糕點,咬下一口,甜香在舌尖散開。他望著眼前笑鬧的姐妹,忽然覺得,這或許就是江湖最動人的模樣——有刀光劍影,亦有煙火溫情;有生死相搏,亦有知己相伴。而他手中的破云刀,終將為了守護這樣的美好,在江湖中劈出一條光明大道。
唐秋雪指尖輕輕按在腰間空門處,方才云逸點穴的觸感似乎還在肌膚上留存。她望著青石板上零亂的步法痕跡,忽然想起昨日清晨獨自練刀時,自以為流暢的"踏雪無痕"在少年眼中竟如此破綻百出。"我們每日卯時便起來練刀,可為何......"她的聲音低下去,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琴囊上的雙魚紋。
"因為木人樁不會反擊。"云逸拾起斷裂的木刀,刀身上還留著唐秋蕓方才劈砍的缺口,"真正的武學(xué),從來不是孤芳自賞。"他忽然轉(zhuǎn)身,木刀在晨光中劃出半弧,"看好了,這是云游步與破劍式的配合——當對手刺出第三劍時,需以'風(fēng)回雪舞'步法繞至其左后方,同時出刀斬其腕脈。"
唐秋蕓眼睛一亮,卻又很快黯淡:"可七日之后......"少女咬著唇,發(fā)間銀鈴隨動作輕晃,"父親說女子舞刀弄槍有失體統(tǒng),若不是祖父支持,我們連演武場都進不來。"她踢了踢腳邊的木人樁,樁身上的劍痕歪歪扭扭,正是她昨日練習(xí)的成果。
云逸沉默片刻,忽然從衣領(lǐng)內(nèi)扯出一枚青銅令牌。令牌正面刻著翻涌的云紋,背面"破云"二字被磨得發(fā)亮:"這是師父在我闖過恒峪山脈后給的。"他將令牌遞給唐秋雪,"持有此令,可在江湖酒樓分舵免費食宿,若遇危險,還能調(diào)動分舵護衛(wèi)。"
唐秋雪接過令牌時,發(fā)現(xiàn)邊緣刻著細小的刀痕,顯然是歷經(jīng)百戰(zhàn)的見證。她指尖觸到"破云"二字,忽然想起風(fēng)無咎在漠北以刀阻敵的傳說,心中涌起一陣熱流。"謝謝師弟。"她輕聲道,將令牌貼身藏好,"秋蕓,明日起我們便去'臨江仙'酒樓,我聽說那里的二樓有面'對劍鏡',可映照出招式破綻。"
"好耶!"唐秋蕓蹦跳著拍手,忽然又抓住云逸的袖子,"小師弟,你真的要去帝都嗎?那里可是魔教總壇的眼皮子底下!"少女的杏眼瞪得滾圓,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細碎陰影,"恒峪山脈已經(jīng)夠危險了,帝都......"
"恒峪山脈的雪狼,教會我如何在絕境中求生。"云逸望向遠處的城墻,那里正有鴿群掠過,"但帝都的江湖,才是真正的戰(zhàn)場。師父說過,破云刀的使命,便是要在最黑暗的地方劈開光明。"他摸了摸腰間的破云刀,刀鞘上的星隕鐵泛著幽藍光芒,"何況,我答應(yīng)過你們,要活著回來取穿霧刀。"
日光逐漸強烈,演武場上的青石板被曬得發(fā)燙。云逸演示完第七遍云游步,忽然踉蹌著扶住石桌——他昨夜為了改良唐家刀訣圖譜,整整熬了半宿。唐秋雪見狀,連忙從袖中取出一個青瓷瓶:"快喝了這個,是用靈芝和人參泡的補酒。"
酒液入口辛辣,卻在丹田化作一股暖流。云逸望著唐秋雪關(guān)切的眼神,忽然想起母親在他小時候熬的姜湯。"謝謝師姐。"他擦了擦嘴,"其實你們的根基很好,只是缺乏實戰(zhàn)經(jīng)驗。這樣吧,我每日寅時陪你們對練,直到我離開那日。"
"當真?"唐秋蕓舉起木刀,刀尖挑起一片銀杏葉,"那我們現(xiàn)在就開始!我要試試新學(xué)的'云影迷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