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郁郁蔥蔥的半山腰,大片的竹林,絕大多數的竹子都有手腕粗細,其身姿筆直,不懼風霜。
這片半山腰張季玉他太熟悉了,這是他以前經常來練劍的地方,此間的精舍便是他安排普通弟子所搭建的。
張季玉隨手掐了個劍訣,卻發現自己的手竟有一些滯礙感。白虹劍飛至空中,發出一聲輕鳴,隨即凝煉出一道白色劍光,接著從空中掠至張季玉的身前。
劍光有如白練,鋒芒盡顯。張季玉身子拔空掠起,當下落在白虹劍上。緊接著就駕馭白虹劍朝天空飛去,此時,張季玉的心情是急不可待的。
白虹劍很快就飛渡至山峰上空,是以,張季玉的視野登時就開闊起來。
映入眼簾的是一座秀麗高山,林麓幽深。只見山勢起伏,層巒疊嶂,雄俊壯麗,又高聳入云。好一派洞天福地,神仙居所。
在秀麗高山的周圍,還有不少蜿蜒起伏的丘陵,山勢要矮上一些,如同眾星捧月一般拱衛著秀麗高山,愈加彰顯的秀麗高山更為鐘靈神秀。
不過,除卻眼前的秀麗高山外,遠處還有五座高山同樣引人入勝,這五座高山或山勢奇險或山巒雋秀,各不相同,卻都直插云霄,仙氣盎然。
煙霞散彩,日月搖光,高低起伏的山峰好似漂泊在青白色云海中的飛舟,云海之下隱約傳來幽鳥啼鳴,此情此景,當浮一大白,只為美景醉人。
張季玉癡癡的望著眼前隱入云海當中的秀麗高山,渾身不由得的顫栗:這當真不是美夢,他張季玉回來了。
愣了半柱香之后,張季玉才終于撫平內心的波瀾起伏,馭起腳下白虹劍朝著秀麗高山飛去。
秀麗高山名喚云臺峰,是他這一脈修行所在。他所在師門喚作“清霄劍派”,乃當今天下名聲遠播的劍道大派之一,開宗立派已有一千多年,傳承有序,底蘊深厚。
清霄劍派共有六座主峰,分別為落雁峰、朝陽峰、玉女峰、蓮花峰、云臺峰和白羊峰,每一座主峰便代表著清霄劍派其中一脈的傳承,是以清霄劍派有六脈傳承。
張季玉便是清霄劍派云臺峰一脈的弟子,是清霄劍派第十二代親傳弟子。
但如此傳承有序,立派一千多年的偌大宗門,卻在十二年后的某一天當中被偷襲滅門,僅剩下少許門人弟子倉皇逃走。
想到這兒,張季玉的心情再次變得陰沉起來。
劍芒在天空中一掠而過,降落在云臺峰山腳下。張季玉收了白虹劍,抬頭看著眼前好似久未謀面的青蔥山峰。
他在山腳下站了半盞茶的時間,才將波瀾起伏的心海撫平,隨后不緊不慢的朝著云臺峰上走去。
拾階而上,他幾乎將沿途每一處的風景看了個遍。昔日在山上時,他每次上山下山,都是馭劍而行,從未真正看過山中的風景。到最后山門被魔道攻破,當時他好想再看一次山門,卻是再也沒了機會。
這次重新歸來也好,涅槃重生也好,預知未來也好,他都要好好走一走昔日沒走過的路,看一看昔日沒看過的風景,嘗一嘗昔日沒喝過的美酒。
一路上古木參天,奇石嵯峨,不時的有林麝、斑羚、黑鸛在樹叢中一掠而過,偶爾灌木叢里跑出攢三聚五的小人身影。
這些小人皆不過四尺身高,每一個都只有著模糊的人形,渾身散發著綠瑩瑩的幽光,在灌木叢中時隱時現,十分好奇的打量著張季玉,待他走近之時,又似受驚的兔子極快的消失在灌木從中。
這是草木精靈,乃是靈草靈木精氣所化的精靈,唯有草木繁盛、靈氣純凈的仙山福地之中才會孕育而出。張季玉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這里了。
也不知是上一世,亦或是莊周夢蝶,曾經被魔道攻山,山門被攻破,當時只有少數人僥幸逃生,而他就是其中的一人。
宗門被攻滅后,他們這些僥幸逃出來的人便成為了喪家之狗,雖幾經反抗掙扎,卻最終回天乏術。
再之后,師叔祖、師伯師叔、師兄弟們一個接一個的身死道消,最后就只剩他一個人孤零零的。
自那之后,他就成了孤身只影,獨自一人對抗著天命,再后來――天意莫測,就連他也身死道消了。
撲棱棱――一陣鳥群振翅齊飛的聲音,是張季玉的到來驚到了樹林中的鳥群,六七只蓑羽鶴扇著翅膀沖出樹林,朝著天空中飛去。
這六七只蓑羽鶴呈黑藍白三色,頭側與前頸黑色,眼后和耳羽白色,羽毛延長成束狀,垂于頭側。喉和前頸羽毛極度延長成蓑狀,懸垂于前胸。
蓑衣鶴軀背的羽毛皆潔白,翅膀下半部分和尾部的羽毛呈灰藍之色,翅膀羽毛末端呈純黑色,其修長的鳥腿與腳趾也呈純黑色。
張季玉抬頭看了一眼,接著就收回了目光。
蓑衣鶴在天下九鶴當中體型最小,也最性格溫順,故又名閨秀鶴,是清霄山少有的靈鳥仙禽之一。
蓑衣鶴是他們清霄劍派的一景,此處是山林,還顯不出來什么特色,但若是到了落雁峰北面玉帶河之地,待到落日熔金之時,便可體會到其中的絕美妙處來了。
繼續拾階而上,待到了云臺峰半山腰時,已經快晌午時分了。透過近在眼前的云海,便可看見若隱若現的亭臺樓閣了。
張季玉才將停下腳步,云端處就亮起了兩道劍芒。
那兩道劍芒一青黛一湛藍,隨著距離愈來愈近,劍芒在云海中愈發明亮,很快就穿透了層層云海。
飛劍上是兩名青衫少年,二人與張季玉的穿著打扮大同小異。
青黛飛劍上的少年約有十七八歲,其面如傅粉,五官精致,柳眉鳳目,神色清冷,身材欣長,卻是有些男子女相的俊美,不過其神光內斂,到也不簡單。
湛藍飛劍上的少年約有十四五歲,其皮膚略顯黑黃,站在俊美少年身旁就更顯古銅色泛光,長的濃眉大眼的,鼻直口闊,神色中透著些許狡黠,看著就不是個老實孩子。
二人也瞧見了張季玉,先是怔了怔,隨后降落在山道上。
“見過三師兄。”二人朝著張季玉抱拳一禮,不過語氣淡然,帶著一種寒暄客套似的疏離感。
張季玉站在二人的面前,他突然發覺自己的情緒很不對勁,他認為自己應該是很激動的,只因這二人不是旁人,正是他同出一門的師弟。而且是跟他同一個師父的自家師弟!
面白俊美的少年是他四師弟,名字叫做韋玉湖,年紀稍小的濃眉大眼的少年是他五師弟,名字叫做酈文靖。
他之所以認為自己情緒很不對,是因為他這兩個師弟當年皆歿于魔道攻山時期,算起來他已將近百年沒見過二人了。
是以,他此時此刻的情緒應該是很激動才對,可現在他的心中仍舊一片波瀾不驚,一點動蕩都沒有。
究竟為何,為何如此!張季玉心中暗道,不過他雖然心中思緒紛雜,臉上卻是絲毫不顯,看著很清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