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梧苑。
云姒從主院回來后,便一直沒閑著。
手札里記載的,有關(guān)醫(yī)術(shù)方面的內(nèi)容,云姒現(xiàn)在基本可以倒背如流,只是很多東西,她看不懂,需要進(jìn)一步摸索與實(shí)踐。
其中,就有關(guān)于蠱蟲的記載。
不知道為什么,她看到這些內(nèi)容,明明是第一次嘗試,她卻仿佛曾經(jīng)做過很多次,不但手法純熟,且還無比自信。
就像是第一次配制出金瘡藥時,她都沒試過,竟也敢拿給錢嬤嬤和牧澤用。
事實(shí)證明,她莫名的自信,并沒有讓她失望。
“主兒,你要的東西都拿回來了?!?/p>
蘭辛拎著大包小包回來,走到藥房門口,便不再進(jìn)去。
因?yàn)樵奇Ω齻冋f過,這間藥房里,有許多危險(xiǎn)之物,還有最致命的毒,分布在房間各處。
為了避免誤傷,讓她們不要隨意進(jìn)入這間屋子。
兩人聞言,當(dāng)天便在門前立了個木牌。
危險(xiǎn)!擅闖者后果自負(fù)。
云姒看到后,一笑置之,也沒將那牌子拿走。
這樣正好,可以防止某些人進(jìn)去動她的東西,真出了什么事,她也不用負(fù)責(zé)。
云姒正在研磨新的藥粉。
前段時間她給自己配的藥吃完了,現(xiàn)在,需要改良藥方,再繼續(xù)服用。
她起身將包袱接過來,放在桌上,打開檢查里面的東西。
這些,全是手札上記載的醫(yī)用工具。
她畫了圖紙,有的能做出來,有的做出來但無法還原,還有的,完全做不出來。
一些小巧的刀具,做的十分精致。
還有特制的,各種不同大小的銀針。
剩下的都是藥材,各種常見的,不常見的,名貴的,普通的,全部買齊。
這些費(fèi)用,云姒用的全是自己的嫁妝。
她的嫁妝,是一筆天價(jià)。
當(dāng)初出嫁時,父母給了一份,大哥大嫂給了一份,二哥也給了一份,還有三個舅舅各給一份。
最大頭的那份,是外祖父與外祖母給的。
從未細(xì)算過總共有多少,反正很多很多,多到就連蘭辛和陸漁,買任何東西都不帶眨眼的。
勇義候府出事,勇義候夫人擔(dān)心會連累外祖家,收到消息的當(dāng)天,第一件事便是與外祖一家斷絕了關(guān)系,第二件事,與云姒斷絕關(guān)系。
雖然,他們被誣陷的那個罪責(zé),不會禍及娘家和嫁出去的女兒,可他們?yōu)榱藬財(cái)嗟湼矠榱艘苑廊f一,還是毫不猶豫的忍痛斷絕關(guān)系。
所以嚴(yán)格來說,云姒與秦野和離后,不算是罪臣之女,頂多是個孤女。
但是在云姒的心里,她絕不可能與父母親人斷絕關(guān)系,她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們一定會再次團(tuán)聚。
整理完所有藥材,云姒按照手札上的方法,調(diào)配出能引誘蠱蟲的藥粉,再配制幾顆治療內(nèi)傷的藥,錢嬤嬤可能會用得上。
做完這些準(zhǔn)備,她本打算休息一會,養(yǎng)足精神,今晚就偷偷去給錢嬤嬤引蠱。
那蟲子,在她身體里多停留一天,她便會多一分危險(xiǎn)。
結(jié)果,云姒剛將藥丸裝入瓷瓶,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云主子!”
是季大夫。
季大夫罕見地失了往日的鎮(zhèn)定,額角滲著冷汗:“錢嬤嬤蠱毒發(fā)作了,隨時會有生命危險(xiǎn),你說你有辦法解蠱是真的嗎?”
“有辦法!”
云姒拎起藥箱就走:“邊走邊說?!?/p>
偏院里,錢嬤嬤面色青紫地躺在床上,四肢抽搐不止。
春桃正用帕子不斷擦拭她耳鼻中滲出的黑血,見到季大夫進(jìn)來,頓時如見救星:“季大夫,嬤嬤流了好多黑血,怎么辦呀?”
云姒快步上前,指腹搭上錢嬤嬤的脈搏。
脈象紊亂如麻,皮膚下隱約可見細(xì)小的凸起在游走。
這是蠱蟲正在啃噬她的皮肉與內(nèi)臟。
“去打盆溫水來,再取一壇烈酒?!?/p>
云姒一邊吩咐,一邊迅速打開藥箱:“季大夫,過來搭把手,幫我按住嬤嬤。”
春桃和春梅原本是不信任云姒的,可看到云姒這些干脆利落的動作,以及季大夫居然真的在配合她,上前按住了錢嬤嬤,兩人這才反應(yīng)過來,趕忙去準(zhǔn)備溫水和烈酒。
季大夫剛搭上手,錢嬤嬤突然暴起,力大無窮地掙扎起來。
云姒眼疾手快,將一枚銀針精準(zhǔn)刺入她后頸穴位,錢嬤嬤頓時癱軟下來。
“這是……”季大夫瞪大眼睛。
若說先前還有一絲懷疑,此刻,季大夫只剩震驚。
“暫時封住蠱蟲活動的針法?!?/p>
云姒說著,利落地劃開錢嬤嬤的十指指尖,黑血頓時涌出。
她將配好的藥粉撒在傷口處,一股奇異的腥香瞬間彌漫開來。
不過片刻,錢嬤嬤皮膚下的凸起開始向指尖匯聚。
云姒取出一根特制的空心銀針,在燭火上灼燒后,刺入她手腕處的血管。
“把酒拿過來!”
春桃及時遞上酒壇,就見一條赤紅如血的細(xì)長蠱蟲,從銀針另一端鉆出,落入酒中發(fā)出“嗤”的聲響。
緊接著第二條,第三條……足足七條蠱蟲被引出,在烈酒中瘋狂扭動。
季大夫倒吸一口涼氣:“竟有這么多!”
云姒額角沁出細(xì)汗,手上動作卻不停。
她取出一枚猩紅藥丸化入溫水,扶起錢嬤嬤緩緩喂下。
隨著藥汁入腹,錢嬤嬤青紫的臉色漸漸恢復(fù)正常,呼吸也平穩(wěn)下來。
“蠱蟲雖除,但臟腑受損,還需要好好調(diào)養(yǎng)?!?/p>
云姒寫下藥方:“按這個方子連服七日,應(yīng)該就無大礙了?!?/p>
季大夫接過藥方,神色復(fù)雜地看著她:“云主子,你藏的真深啊,有這般厲害的醫(yī)術(shù),為何你……”
作為大夫,實(shí)在無法不被醫(yī)術(shù)如此牛叉的人吸引,季大夫看向云姒的眼神,在閃閃發(fā)光。
秦野忙完,從德財(cái)公公口中得知錢嬤嬤蠱毒發(fā)作的事,他一路快步趕過來,剛到門口就聽見了季大夫的話。
“季珂!”
秦野上前一步,一把拽住云姒的手腕,將她拉到自己身前,正好擋住季大夫的視線。
他回過頭,目光涼涼地看了季大夫一眼,眼底充滿威脅:“你不去給嬤嬤抓藥熬藥,還杵在這里干什么?”
“……”
季大夫莫名其妙的摸了摸鼻子。
殿下今天怎么了?
嬤嬤的蠱毒都解了,怎么反而還這么大火氣?
“好好好,我這就去!”
季大夫憤憤地轉(zhuǎn)身出去,走之前,還探著頭,對云姒笑了笑:“云主子,改天有時間一起探討探討醫(yī)術(shù)?!?/p>
云姒正欲點(diǎn)頭,秦野嘲諷地說道:“你就是個無能庸醫(yī),跟你有什么可探討的?!?/p>
季大夫:“……”
云姒也:“……”
這人,吃錯藥了?
季大夫傷心的看了秦野一眼,默默走開。
云姒從他手中掙脫出手腕,擦了擦手上的血:“殿下……”
剛喊了一聲殿下,突然感覺一陣眩暈。
秦野一把扶住她:“怎么了?”
“沒事,可能有點(diǎn)累?!?/p>
云姒今天一直沒閑著,本來打算歇會再來給錢嬤嬤解蠱毒,但她突然發(fā)作,云姒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精神高度緊繃的時候還不察覺,此刻一放松下來,她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耗盡。
這具身體,還是太弱了。
“我送你回去休息?!?/p>
秦野說罷,就直接將云姒攔腰抱起來。
屋里還有別人看著,云姒下意識想要拒絕,可對上他黑沉的眸子,她又乖乖的閉了嘴。
喜怒無常的男人,還是順著他為妙。
“云……云主子?!?/p>
秦野抱著云姒離開,身后傳來春桃驚恐的聲音:“這東西還沒死,該怎么處理?”
“拿給我看看?!?/p>
云姒在秦野懷中掙扎了一下,秦野并未將她放下來,而是抱著她,轉(zhuǎn)過身走向春桃。
只見,酒壇里的蟲子不但沒死,還活蹦亂跳的。
這酒,頂多能讓它們暈一暈,根本要不了它們的命。
“蓋上蓋子,連帶我的藥箱,一起送到棲梧苑去?!?/p>
“是。”
春桃連忙應(yīng)下。
只要別讓她們處理就行,這東西實(shí)在太可怕,太惡心。
這個時候,春桃春梅看云姒的眼神,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冷漠,厭惡。
回到棲梧苑。
蘭辛和陸漁再一次看到,自家主兒是被殿下抱著回來的,已然沒有之前那般驚愕。
淡定了許多。
“去藥房?!?/p>
秦野抱著云姒,去了藥房。
在門口時,蘭辛把春桃手中酒壇子和藥箱接過來,禮貌的說了聲謝謝。
春桃好奇的往藥房里看了一眼,在看到旁邊的牌子時,身體立刻往后退了退,她笑著說道:“蘭辛妹妹,東西給云主子送到,嬤嬤那邊還需要人照顧,我就先走了?!?/p>
“好,春桃姐慢走。”
蘭辛有點(diǎn)受寵若驚。
春桃春梅在蕭王府是一等大丫頭,以前每次見到她和陸漁,都是愛搭不理的。
尤其主兒跟殿下和離之后,府中所有人對她們都沒有好臉色。
好久沒看到過這樣的笑臉了。
真好。
屋內(nèi),秦野把云姒放下來,目光在房間里四下掃視一眼,幽深冷厲的眸底,閃過好奇:“真有這么危險(xiǎn)?”
“蘭辛和陸漁弄的,不過,房間里到處都是藥,確實(shí)容易被誤傷到?!?/p>
“什么時候?qū)W會的這些?”
“跟你成親之前?!?/p>
云姒回答秦野問題的同時,手上也沒閑著。
她打開酒壇,用銀針把自己的手指扎破,擠了兩滴血進(jìn)去。
頓時,神奇的一幕發(fā)生了。
秦野湊過去,見狀,兩人對視一眼,臉色平靜,內(nèi)心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件事,除了本王之外,不要告訴任何人?!?/p>
秦野臉色凝重的囑咐道,隨后又補(bǔ)充一句:“包括季大夫。”
“他不知道么?”
云姒提出疑惑:“他給我把過脈。”
“他只知道你自己把蠱毒解了,但不知具體細(xì)節(jié)與方法。”
“好,我不說?!?/p>
云姒答應(yīng)。
兩人沉默下來,相視無言。
“對了,等嬤嬤醒來,如果她知道兇手是誰,你會如何處置那個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