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辦吧,無需多言,”大族老冷漠的看著他,嘴唇微動似乎還想再說些什么,但最終還是沒說出口來。
似乎在他們看來,這小胖子極好拿捏,一番商討下來,一退一進,已經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將他的生意半數掌控手中。
張葉頗為頹唐的走出了族堂,往自家宅邸回去,路上將書信交給了差馬,送去河東給衛氏,然后到家中做了些安排。
又寫了一封書信,送去尋許都的兄長張揖,詢問他是否已經到達許都。
沒過幾日,兄長的回信就到了清河,因為道路順遂,沿途有驛亭換馬,書信所傳用的又是兗州紙而非是竹簡,故此現在通信的速度比之前快了數倍。
張葉感慨之余,也才知道這乃是許君侯之功也。
他打開書信,知曉兄長已經到達了許都,并且進入博士衙署,認識了一位在許都府做文學掾的年輕朋友,是中山甄氏的甄儼。
張葉知道這個甄儼,因為得罪了袁公,被抄家之后,占據了所有的家族生意,舉家趕出了冀州,這件事當初還鬧得不小,都說袁公殘忍不仁,不顧及世家規矩,因此惹來了些許人的口誅筆伐。
但是,很快士人將矛頭指向了許攸,原是這蠹蟲在中飽私囊、假公濟私,方才惹得人家被驅逐,錯怪了袁公。
沒想到,這甄儼去到了許都之后,還能謀一份差事,聽說他家族和許君侯亦是有仇。
這種仇怨,許君侯都能冰釋前嫌,還當真是心胸開闊之人,如此我張氏之事,也許也不會被記恨。
想到這里,張葉差人去刺史府不斷打聽許澤的喜好,在喜好之中了解到許澤喜工造,好巧工,于是從自家商庫中找到了珍藏多年的一塊隕鐵、半箱寶玉、一根上好的三百年木材。
親自運送往清河城給許澤。
聽聞許澤在鴉鶻關,又盯著秋日的返熱送去,在軍營求見許澤。
“哎喲,張交代你又來了。”
許澤快步如風,直奔他拉來的那根木頭,是極好的韌木,許澤認不出來,張葉道:“這是當年在下遠走遼東苦寒之地,得幽州特許,花了極大的代價買到的一根禁木。”
“此乃玄柘木,暗金帶紫紋,紋理細密如絲,入水極沉,遇熱則有琥珀膠質,極有韌性!君侯若是喜歡,拿去便是。”
“某知曉君侯極善弓箭,身邊還有一位百步穿楊之士,此木剛好可制兩張弓,多余的邊料亦可用于其他。”
“玄柘木還有一個別稱,名為龍脊木,君侯可知此名的來歷?”
許澤盯著木材微微搖頭,他雖然不知道來歷,但是明白這的確是一根千載難逢的好木材。
張葉道:“傳說,當年光武帝在落難時,曾經以此木制弓射殺追兵,因此為龍脊之名,用于賞賜功勛卓著的將軍在好不過了。”
“某在冬至子時砍伐,有陰極生陽之意,樹脂保留不錯,又以牛皮包裹斷面,未曾開裂,君侯運時不可接觸鐵器,要用鹽漬的木箱裝載。”
許澤嘖嘖稱奇,感慨道:“東西雖好,可若是隨意制弓可惜了這木材,我無角、筋、膠、絲,連上好的漆都沒有,給我也是浪費了。”
“某去尋來,某去尋來,君侯不必憂心,一個月內,某必將這些物什尋來,一應俱全,絕不讓君侯費心。”
“張子茂,你如此獻殷勤,定是有事相求,”許澤收回了目光,微濃的胡須隨風而揚,身姿逐漸挺拔起來。
張葉見狀忙躬身道:“并無所求。”
“真沒有?”許澤嘴角一揚,“我這人喜歡直來直去,今日你不說,明日就不能說了。”
“沒有。”
張葉很是艱難的咬了咬牙。
他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憑借這塊木材是不足以讓許澤幫忙的,一定要忍住,今日來只為了結一個善緣,若能得到許澤賞識,那么日后還可以相求。
“好,那我收下,至于那夏津、高唐的道路——”
“全數歸還,絕不食言!”張葉目光堅定,起身又道:“還有一事,某不敢隱瞞,家中族老和河東衛氏、崔氏關系緊密,想請河東衛氏之人做說客,來勸說衛君,君侯可做應對。”
許澤眉頭一挑,老神在在,微笑道:“那就隨他們意了,我的人很快會接管所有道路水渠,你的商隊,關稅可免一年。”
“多,多謝君侯……”
張葉有口難言,感覺一下子噎住了。
許澤還真是不欠隔夜的人情,這就輕描淡寫的將這木頭的情還了,只是……沒換到張葉的頭上,他的商隊現在歸全族所有,很多掌馬應該都會換掉。
收益,大部分都不屬于他,免除了關稅,估計要讓那些族老笑得合不攏嘴。
張葉沒多解釋,命人搬送這些材料到營中后,匆匆地走了,他還要為許澤去尋制弓的其他材料,均要上好之物。
雖然未能得到多少好處,但好歹搭上這條線了,現在所做的一切,能為家兄日后在朝堂博一個出路也不錯。
家兄十分駑鈍,人情之事從不涉獵,連吃請都不愿去,估計不會招人喜歡,這種人太需要貴人賞識了。
張葉雖是弟,肩上承擔的事其實更多。
他走后,許澤叫來了衛臻的族弟衛同,這是他留在許澤身邊用以差遣的人,今年剛剛及冠,很有才干,性子務實、不善言辭。
“去為我查探張葉,看他最近發生了什么,為何態度忽然轉變。”
“喏。”
當天夜里,衛同就來稟報了消息:“君侯,張葉的生意已被張氏接受。”
“他本來有田土一千三百余畝、一支馬隊共三十多匹貨馬,護衛三百人,常走清河至常山為商,因此次夏津、高唐讓路,家族讓他將這些分享與全族。”
“故此,張葉將商隊讓出,只取余利,家中田土、絲集的收益,亦要分與全族,其因是族老說張氏讓利的道路收益,權當為其兄張揖在朝中為官鋪路所用。”
“噢……”
許澤頓時了然,這事情也就看明白了。
賈詡看他這模樣,連忙勸道:“你不要動這些惻隱之心,他如何生存,是他自己的事,千萬不要去為其出頭。”
老賈一眼就看出許澤又動了善心,想扶持這張葉。
這是許澤的可愛之處,但如此也會給自己惹事做。
張氏絕對稱不上麻煩,可多這一事并沒有什么意義!
許澤笑道:“我都收了人家好處了。”
旁邊太史慈喝著酒,平日里他不愛多言,為人正派、俠氣,此刻也點頭道:“嗯,某也算是收了,賈老可否當做幫某,將此事分析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