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嚴氏冷笑道:“做局害她?眾目睽睽之下,她那肚兜就纏在那奸夫腰上,難不成是周府哪個將那肚兜纏上去的?!”
沈玉蓮丟了瓷片,連滾帶爬的撲過去攥住嚴氏的衣角,“母親,兒媳當真冤枉!今日是老夫人生辰,席間兒媳多喝了兩杯,午后就一直在房內休憩。不曾想突然竄出個男子對兒媳又摟又抱,兒媳驚慌失措,一直抗拒,期間還抓破了他的臉!若他真是我相好,我怎會反抗?”
沈玉蓮說起此事滿腹委屈,她又驚又怒,聲淚俱下,“兒媳好端端的在自己屋內,被賊人玷污不說,還被人認作**蕩婦!兒媳咽不下這口氣!兒媳沒做過的事情絕對不認!就是死了下地獄,我也要去閻王跟前喊冤!”
嚴氏怒道:“都說咬人的狗是不叫的,枉我平日里還認為你老實!如今你二人捉奸在床,板上釘釘,你還喊冤!看來是我對你太縱容了些,既然你嘴硬不肯吐口,那我就用家法打到你說實話為止!廖嬤嬤,把這賊婦給我拖下去,狠狠的打!打到她說出奸夫的名字為止!”
嚴氏的目光掃過徐青玉的臉。
徐青玉心里咯噔一下,果然。
嚴氏打理周府數十年,自然不是心慈手軟之輩。
“既然你這些丫頭各個嘴硬不肯說實話…李嬤嬤,去找那姓何的牙婆來,將這屋子里的狗奴才全都發賣了!我周府廟小,容不下這幾尊真佛!”
徐青玉眼皮一跳。
姓何的牙婆!
那是專做通州城里青樓楚館生意的人!
嚴氏這是要把她們賣到煙花之地!
“夫人!”
她跪倒在沈玉蓮身邊。
一年前她剛穿越的時候,最厭惡的便是逢人必跪,那時她就曾暗暗發誓,給自己五年時間,再不必跪任何人。
可是眼下。
她不得不跪。
她的賣身契還捏在沈玉蓮手里,原主簽的還是死契,未來三代為奴,按照陳朝律法,只有建功立業、主家恩赦或是攢夠原身價格的數倍銀錢才能贖身。
也就是說,她被死死的綁在沈玉蓮這艘爛船上。
沈玉蓮一倒,她只有被發賣和滅口兩種可能。
做逃奴?
沒有身份文書、沒有銀錢作保,根本無法應付城門衛兵檢查,可謂寸步難行。
所以今時今日,她不僅要跪,還要跪得絲滑、跪得虔誠。
“夫人容稟,此事確實古怪。一則今日是老夫人生辰,周府上下人員走動,到處都是眼睛盯著。就算少奶奶要偷人,也絕不會選在今天這個日子。”
一句話,倒叫嚴氏冷靜片刻。
小娘子聲音不緊不慢,但表達清楚,直擊靶心。
嚴氏沒有說話,可桃姨娘卻先開口:“許是你們玩的就是燈下黑。越是這樣的日子,越不容易被人察覺。你就是提前知道二爺午飯后要去莊子上,才迫不及待的引那賊人前來私會!”
桃姨娘是沈玉蓮夫婿的庶母,自然向著周隱說話。
周二爺午飯后便去了莊子上,現在還不知道自己被戴了綠帽子。
徐青玉則道:“若真是燈下黑,那賊人何故在床榻上還不曾取下面巾?”
沈玉蓮眼神一亮,“對!對!對!那賊人一直蒙面,若他真是我奸夫,為何在床上還蒙著面跟我歡好?”
沈玉蓮出身商賈,沒讀過多少書,說話做事自然比不得周府幾個姨娘和小輩。
眾人眉目一凝,嫌惡之意分外明顯。
也不知嚴氏當初怎么看上的這沈玉蓮,竟選了這樣一個商戶女進周府的門。
“二則……”
徐青玉抓起沈玉蓮的手,攤開向眾人示意,“少奶奶的手指甲里有污垢和血垢,乃是抓破那賊人皮膚所留。婢子帶人闖入的時候,聽見少奶奶正大聲呵斥那賊人。此事…有不少人可以為證。”
嚴氏蹙眉。
視線輕飄飄的落在徐青玉的臉上。
這丫頭生得不算十分貌美,但那雙眼睛沉穩有力,不像是屈居人下的仆人。
反倒是身邊瑟瑟發抖的沈玉蓮…像是從別家買來的丫鬟。
嚴氏冷淡開口,“早就聽說,沈氏身邊大丫頭伶牙俐齒,今兒個算是見識了。”
徐青玉跪在地上,前額貼地,聲音擲地有聲,“蒙少奶奶不棄,看得上奴婢,奴婢就算嘴笨心蠢,也得拼死為少奶奶說句公道話。”
徐青玉忽的屏氣。
眾人視線落在那青衣女子身上。
“少奶奶不會偷人。”
“因為她膽小,她不敢!”
沈玉蓮眨了眨眼,點頭如雞啄米,跟應聲蟲似的附和:“啊對對對對!她說的就是我想說的!我膽子小,不敢偷人!求母親明鑒!”
徐青玉匍匐在地,“夫人,老爺去世不久,周府上下老弱孤寡,上頭有個待外放的大公子,下頭還有三個未出閣的姑娘,若是當真叫賊人盯上,后患無窮。無論是為了少奶奶、為了大公子、還是為了周家闔府上下,此事都需要查個水落石出。”
一提起肩負整個周家命運和前途的希望之花周顯明,嚴氏臉色微變。
周家老爺雖然死在任途上,但好在大公子周顯明爭氣,剛好在老爹斷氣前考上了進士。本該外放和成婚兩件大事,都因為丁憂守孝而暫且擱置。
整個周府,只有大少爺周顯明一人支撐門戶,老二周隱身子骨偏弱,文武皆不成器,剩下的五少爺年紀尚小,成不了氣候。
若是此刻被人給盯上——
嚴氏呼吸一滯,這一回,終于認真打量起這小丫頭。
這奴才很清瘦。
一張圓潤的鵝蛋臉,兩只眼珠子漆黑漆黑的,說不上貌美,卻叫人總是忍不住多看一眼。
那沈玉蓮生怕嚴氏不松口,推了徐青玉后腰一把,“母親,我這丫頭有兩分聰明,此事交給她來查!給兒媳十天時間,若是查不出來,無論是沉塘還是殺頭,兒媳甘愿和她一起受罰!”
徐青玉:???
你偷人,拖我墊背?
你還甘愿跟我一起受罰?
徐青玉腦子里發懵,嚴氏瞥一眼沈玉蓮那滿手的血,心一頓,一錘定音,“五天時間!若是查不出來——”
徐青玉心中長嘆一聲,匍匐在地,面色虔誠:“若查不出來,夫人要殺要剮…奴婢絕無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