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神醫(yī),不知可會些不傳之技?若是人人都會的能耐,說起來也算欺世盜名了。”
“但不知楚王殿下您想要看什么?”
“譬如……”黎晏書的受災空中比劃了一下——“你可能懸絲診脈?”
此言一出,沈卓臉色微變。
懸絲診脈本是宮廷中為后妃診病的法子。
需醫(yī)者有極高的造詣,方能透過一根絲線感知脈象。
黎晏書此舉,分明是在刻意刁難沈妙儀。
妙儀聞言,卻只淡淡一笑。
那雙風輕云淡的瞳仁里泛起一絲微妙的漣漪。
似是嘲諷,又似是無謂。
“殿下想試,知晚一試便是。”
黎晏書自然想不到沈妙儀會滿口答應下來。
但當初說起來黎晏書也是見識了沈卓的能耐,此刻見沈妙儀如是說,卻也來了興致。
他就這么好整以暇的盯著對方。
看向那雙和沈妙儀幾乎一模一樣的眸子。
這一刻沈妙儀的語氣太過平靜,反讓黎晏書一怔。
他原以為會見觸怒這自以為是的“神醫(yī)”,卻不想這女子居然如此安之若素,處之泰然。
“好。”
黎晏書淡淡頷首,隨即看向沈卓。
“沈大人,孤聽聞令妹與你兄妹情深,為避嫌,還請你隨孤一同入內室。”
沈卓還想說什么。
但從黎晏書的眼神已經看出來。
大約黎晏書是不大情愿讓沈卓盯著沈妙儀了。
其實沈卓自然也知道黎晏書是怕他暗中給沈妙儀傳遞消息。
但此刻箭在弦上,沈卓也只能拱手。
“謹遵楚王殿下吩咐。”
【我去!黎晏書這招夠陰險,隔離沈卓防止作弊!】
【妙妙別慌,你的醫(yī)術還怕他試探?】
【坐等打臉現場,渣男等下別驚掉下巴!】
內室的門緩緩關上。
隔絕了外間的目光。
黎晏書含笑坐在紫檀木榻上。
莊晚喬則捧著一盤紅線走了進來,絲線在燭火下泛著潤澤的紅光。
“殿下,這紅線……”
莊晚喬看看黎晏書,似乎要說什么,但卻欲言又止。
黎晏書接過紅線。
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弧:“你將線送出去,讓她診脈。”
他回頭,眼神籠罩在臥榻旁邊一個青瓷花瓶上。
“就告訴這位馳名天下的“神醫(yī)”,說這是孤的手腕。”
莊晚喬自然疑惑不解,但不敢多問,連忙將紅線一端系在了瓷瓶的頸部。
另一端則從門縫中送了出去。
外間。
沈妙儀壓根不知道他們在弄虛作假。
她緩慢的接過紅線,指尖剛一觸及,便微微的一挑眉。
她并未立刻診脈,而是垂眸認真的看著那根紅線,眼神又穿越了門縫朝里頭而去。
此刻,沈妙儀的嘴角竟勾起了一抹幾不可察的笑弧。
“殿下!”
她清越的嗓音透過門縫傳進來。
“您逗知晚做什么?”
黎晏書和沈卓皆是一愣。
黎晏書調整一下姿勢,朝外頭看看:“你何出此言?”
沈妙儀輕輕捻動絲線,將耳朵貼在了紅線上面。
“這線另一端,冰涼且堅硬,毫無脈象可言,莫非殿下的手腕是瓷做的?”
內室。
黎晏書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
莊晚喬更是因為驚訝而快速的捂住了嘴。
黎晏書的眼里寫滿了“難以置信”。
【哈哈哈哈!第一回合妙妙完勝!黎晏書臉都綠了!】
【瓷瓶診脈?渣男你是來搞笑的嗎?當妙妙是傻子?】
【妙妙這反應絕了,冷靜得一批,我就喜歡看她這樣子!】
黎晏書默然看著地面。
這才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付翻起來的訝異。
他丟個眼神給莊晚喬,示意她收回紅線。
此刻,黎晏書的眸子落向室內那張官帽椅上。
他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
他沉聲道:“讓知晚神醫(yī)再來一次!”為了確保不被作弊,黎晏書親自將紅線系在了椅腿上。
“這次,讓她好好診診。”
沈卓看著黎晏書的動作,心中更隱隱不安。
沈卓看向門外。
刺客雖看不見沈妙儀的表情,卻能想象她此刻的緊張模樣。
紅線再次送了出來,沈妙儀接過時,指尖微不可察地再次輕顫。
這次難度比先前提高不少,沈妙儀微微閉上眼,用指尖順著紅線一點一點的緩緩滑動。
就好像在撥弄算盤珠子一樣,她神情端莊且專注。
門內。
莊晚喬因為緊張,下意識的地攥緊了手帕。
似乎連呼吸都放輕了。
片刻后,沈妙儀睜開了眼,嘴角閃過一絲了然的笑。
她沒直接說話,而是轉向門口看向莊晚喬。
“夫人,煩請回殿下,他這“脈象”,乃是“木孕”之象。”沈妙儀語氣平淡無波。
“木孕?!”
莊晚喬茫然的喃喃重復——“何為“木孕?”!”
“說白了,便是木料久置,內生蟲,如人之孕,故曰木孕。”
沈妙儀解釋道。
她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黎晏書還是和當初一樣。
一樣的居心叵測,一樣的對什么都充滿了懷疑。
內室。
黎晏書和沈卓同時看向那張官帽椅。
黎晏書的臉色由疑轉驚,他難以置信的站了起來。
沈卓也猛地站起身,看向黎晏書:“殿下,這……是她班門弄斧了,阿妹便是這么個性子,您不要介意。”
看沈卓的樣子,是準備出門制止妹妹。
但黎晏書卻抬手制止了沈卓。
黎晏書的眼里閃過一絲復雜的光。
沉默片刻后,黎晏書忽然揚聲道:“讓神醫(yī)沈知晚給孤進來。”
【臥槽!木孕都能診出來?妙妙是胡說八道吧!】
【這醫(yī)術絕了!樓上你一竅不通。】
【黎晏書臉都白了,哈哈哈好玩極了?】
【快!讓妙妙進來解釋解釋,看看是胡說八道還是確有其事。】
門被推開,沈妙儀提著藥箱再次走了進來,妙儀目光平靜地落在黎晏書身上。
黎晏書也回眸看著沈妙儀。
他心中那滋生出來的,熟悉的感覺比之前還愈發(fā)的強烈。
眼前這張臉,與記憶中那個笑靨如花的女子的面容居然在慢慢兒的重疊。
沈妙儀自然也注意到了黎晏書那一瞬不瞬的眸子。
黎晏書微微搖頭,將記憶中的畫面搖晃的支離破碎,這才咳嗽了一聲。
“你說這椅子木孕?”
他沉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