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眛開完地圖炮,一干強(qiáng)者人人怒色。
薛向道,“小友著相了。
老朽一路行來,迭遭死關(guān)。
修行即便如我,踏仙途,至絕巔,終難避免灰灰。
所謂修行境界,不過浮光掠影。
至于傳承,終要落在一個(gè)’緣’字上來。”
商場上虛以逶迤的久了,薛向演技切換自如。
他現(xiàn)在的得道高人的形象,簡直沒有絲毫破綻。
“如何便算有緣?”
鐘離眛高聲道,“力弱者,有緣無分;力強(qiáng)者,無緣也須有緣。
既然道友不擇我為傳承人,敢請道友接受我的挑戰(zhàn)。”
“鐘道友,好生無禮,洞玄之主前輩,明言已近衰朽,你還要挑戰(zhàn),是何道理?”
“就是,前輩都說了按緣法擇傳承,你要生搶?”
“諸君,咱們合力,也未必怕了他。”
“是極,我無量劍宗也不是沒有元嬰老祖。”
“…………”
霎時(shí),鐘離眛激起眾怒。
“一群土雞瓦犬,滾開!”
鐘離眛長嘯一聲,輕拍胯下龍頭。
青龍發(fā)出劇烈龍吟,龐大身軀碾過云層,龍鱗摩擦間發(fā)出金屬碎裂般錚錚聲響,呼嘯著一眾修士卷去。
“大膽!”
上百修士同時(shí)發(fā)動(dòng),霎時(shí)靈光暴起如星辰炸裂。
有人打出法寶,炸開靈光。
有人唇槍舌劍,文氣之光,照耀星斗。
各種轟擊波匯颶風(fēng)洪流,直刺青天。
龍睛深處幽光流轉(zhuǎn),龍軀只輕輕一擺,霎時(shí)罡風(fēng)裂空,恍若天傾。
修士們放出的靈力沖擊波,竟在那沛然莫御的龍威之下,如琉璃般寸寸破碎、分崩離析。
青龍昂首,發(fā)出令山河戰(zhàn)栗的龍吟,巨口噴吐,帶著毀滅氣息的龍息,四處噴灑,眾修士紛紛避退。
“四爪,四爪青龍。”
“真不知老賊是怎么降伏這四爪青龍的,龍族的老家伙都死絕了么?”
“…………”
嘩啦啦,大片龍息落在渤海上,海水為之沸騰,頃刻間,洶涌水汽騰騰而上,直接云霄。
“誰敢擋我!”
鐘離眛厲聲長嘯。
薛向早看傻了。
現(xiàn)在唯一支撐他沒跑路的,就是手里的八顆文墟珠了。
就在鐘離眛發(fā)飆的檔口,他測試過文墟珠了。
在洞府之內(nèi),這玩意兒,就像是他在試煉界遇到的文氣一樣,極為活躍,并且無須靈力加持,就能放出恐怖威能。
可一旦出了洞府,此物不但活性減半,而且攻擊威力,全靠靈力加持。
“住手!”
眼見鐘離眛還要逞威,薛向高聲喝止,他心里當(dāng)然怪這些結(jié)丹期的家伙太廢物。
但此時(shí),他不出聲喝止,又不符合他營造的高人人設(shè)。
“道友肯出手了?”
鐘離眛大喜。
薛向朗聲吟道,“得道年來八百秋,不曾飛劍取人頭。
老朽將朽,不愿再造殺孽。
鐘小友,我未必能與你文墟?zhèn)鞒校瑓s能指點(diǎn)修煉。
這樣吧,你拜我為師,放過這些孩子們。
如何?”
鐘離眛大笑,“道友好大的口氣。
鐘某自得道之日,上天下地,再無人能指點(diǎn)我。
道友既然敢放話,我便試試道友的斤兩。”
他話音未落,輕輕一搓指,青龍得令,呼嘯著狂卷著朝薛向轟去。
薛向八風(fēng)不動(dòng),朗聲道,“鐘小友,看來你的確執(zhí)迷甚深。
老朽今日給你上一課,且聽好了。
古之學(xué)者必有師。
師者,所以傳道受業(yè)解惑也。”
話才出口,他便放出一顆文墟珠。
文墟珠瞬間化成文氣,風(fēng)起云涌。
恰在這時(shí),青龍撲入洞來,渾身散發(fā)著森冷的金屬質(zhì)感,宛若一輛高鐵列車,碾壓而來。
然,隨著薛向話音送出,文墟珠顯化的文氣,感應(yīng)薛向誦讀之聲,化作一個(gè)教化眾生的老者形象。
老者輕輕一指點(diǎn)在青龍龍首,便生生抵住青龍龐然之軀。
青龍狂怒,龍身瘋狂搖擺,卻前進(jìn)不得分毫。
霎時(shí),一雙龍目漲紅。
薛向暗舒一口氣,再打出一枚文墟珠,加固老者形象,接著誦讀,“……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無惑?
惑而不從師,其為惑也,終不解矣…………”
隨著他誦念的持續(xù),山川回響,河流激鳴。
因鐘離眛暴威,而形成的天地威壓,在這一刻散盡。
驚鳥歸林,騰魚入海。
“文章,文生道德級(jí)別的文章。”
“今日得見我儒教大賢,幸甚。”
“聆聽綸音,吾受教也。”
“…………”
場間拜倒下三四十號(hào)人,無一不是儒教門徒。
滄瀾學(xué)宮眾人更是拜倒如儀,眼含熱淚。
他們都是治學(xué)名家,哪里聽不出這篇文章的水準(zhǔn)。
“……生乎吾前,其聞道也固先乎吾,吾從而師之;
生乎吾后,其聞道也亦先乎吾,吾從而師之。
吾師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
是故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
轟!
洞府外天地異色,雷霆悲鳴。
渤海之上,一頭吞噬數(shù)個(gè)村莊的蛇妖,長達(dá)三十丈的身軀,竟在海面上翻轉(zhuǎn)數(shù)下,爆體而亡。
“道之所存,師之所存,非圣賢不足道也。”
一眾儒生無不引吭長嘯,風(fēng)云變色。
鐘離眛默然無言,死死盯著洞口。
隨著薛向的誦念,文氣顯化的老者金光大放,如圣賢臨世。
他忽然松開了抵住青龍龍頭的手指,滿目悲憫地注視著青龍。
青龍已噙滿口中的龍息忽然咽了下去,龍頭低伏,拜倒在薛向腳下。
薛向停止誦念,文氣顯化的老者緩緩散開,化作文氣,縈繞洞府。
薛向心中默默感嘆,詩詞和文章,果然不在一個(gè)圍度。
前者最多搞搞場面,后者動(dòng)輒震天動(dòng)地啊。
“未料前輩竟是儒家大德,晚輩心服口服,只是晚輩不修儒學(xué),恐不能拜前輩為師。”
鐘離眛拱手說道。
“道友”的稱呼,終于變成了“前輩”。
鐘離眛心里苦啊。
好容易憋到個(gè)文墟,里面還有衰朽殘年的原主人。
本想搏一搏,卻蹲到個(gè)儒家大德。
別的修士衰朽殘年,威力大減。
儒家大德可不一樣,只要有文氣在,憋一篇文章引而不發(fā),待要命時(shí)嗶嗶出來,就能天地異色,呼風(fēng)喚雨。
他可不想怵這個(gè)霉頭。
“小友不愿拜吾,也不打緊。只是這青龍性靈,非是凡種,小友又何苦御靈為仆,不如放它自由。”
薛向圣光加持,要讓一切生命得自由。
反正不是自己的靈寵,教導(dǎo)敵人當(dāng)圣母不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