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城，城東郊外的一處廢棄廠房。

狄明靠在一輛黑色帕薩特旁，手里捏著根煙，眼睛緊盯著眼前這座破敗的建筑。

廠房后方，羅行清和胖子正往車后備箱搬著幾個蛇皮袋。

這廠房原是個造紙廠，多年前停產(chǎn)后就成了一片死地。

鐵皮屋頂銹跡斑斑，圍墻上的紅磚剝落大半，野草從水泥地的裂縫中鉆出來。

這種地方，平常連野狗都懶得來。

“都裝好了嗎？”狄明掐滅煙頭，頭也不回地問。

“好了。”羅行清拍了拍手上的灰，關(guān)上后備箱，“六個袋子，一分不少。”

狄明轉(zhuǎn)過身，上下打量著這輛剛到手的車。

這車是昨晚讓波仔搞過來的，手續(xù)齊全。

“上車，先離開這鬼地方。”

三人鉆進(jìn)車?yán)铮姘l(fā)動，帕薩特緩緩駛出廠區(qū)，匯入高速公路。

車?yán)镏挥信肿优紶柕暮魢Ｂ暎硗鈨扇硕汲聊?/p>

高速上車流不算密，羅行清將車速穩(wěn)定在一百一左右，既不會引人注目，也不會耽誤行程。

兩天前，深城執(zhí)法隊接到一個匿名舉報，牧章力通過一家律所以咨詢費的名義收受賄賂。

舉報人提供了詳細(xì)的證據(jù)，包括牧章力的通話錄音、照片，以及幾筆可疑的資金往來記錄。

這段時間的行動，從綁架郭鎮(zhèn)榮開始，到竊取牧章力的六百萬現(xiàn)金，再到引爆牧章力的丑聞，環(huán)環(huán)相扣，計劃周密。

這一切都是狄明親自策劃，目的很簡單：讓牧章力這個副董事長徹底完蛋。

隔天中午，車子駛?cè)胍惶幐咚俜?wù)區(qū)。

“休息一下，吃點東西。”狄明說。

服務(wù)區(qū)人不算多，大多是些長途大巴和過路的私家車。

羅行清和胖子走進(jìn)餐廳，隨便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兩人點了盒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清哥，這次回去你說鳴哥會給我們多少辦事費？”胖子嚼著飯菜，壓低聲音，“那幾個袋子，可真沉。”

羅行清瞥了他一眼：“少說兩句，專心吃你的。”

“行行行。”胖子不再說話，只顧著往嘴里扒飯。

剛吃到一半，狄明突然出現(xiàn)在餐廳門口，臉色陰沉。

他快步走到兩人桌前：“別吃了，馬上走。”

“怎么了？”羅行清立刻放下筷子。

“車上說。”

三人匆匆離開餐廳，快步走向停車場。

胖子嘴里嚼著最后一口飯，不解地看著狄明緊繃的背影。

一上車，狄明就甩過來一個消息：“鳴哥中槍了。”

“什么？！”羅行清一驚，手指猛地攥緊方向盤，“誰干的？”

“王名豪，現(xiàn)在南城亂成一鍋粥。”狄明的聲音冰冷，眼中透出殺氣，“眾興那邊被查封了，街上的兄弟被打的打，抓的抓。”

羅行清一拳砸在方向盤上：“媽的，什么時候的事？”

“就前幾天。”狄明說，“老五剛給我發(fā)了消息，讓我們趕緊回去。”

羅行清不再多言，一腳油門踩下去，車子像離弦之箭般沖上高速。

……

省城某寫字樓，趙華玲手里捏著剛泡好的茶，站在落地窗前。

窗外是省城的繁華景象，高樓林立，車流如織。

她今天的會議取消了三個，電話也只接必要的，剩下的全都交給了助理處理。

手機(jī)叮咚一聲，她拿起來看了一眼，隨即眉頭緊鎖。

屏幕上是一條簡短的消息：“楊鳴中槍，情況不明。”

趙華玲的手指在屏幕上懸了片刻，最終沒有回復(fù)。

她放下手機(jī)，走到辦公桌前坐下，翻開日程本，上面記錄著一周的安排。

都是些重要會面和項目進(jìn)度，但此刻這些字跡仿佛失去了意義。

她撥通了一個號碼，很快被接起。

“幫我查一下南城的情況，特別是楊鳴的事。”她的聲音平靜，卻掩飾不住一絲緊張，“快一點，越詳細(xì)越好。”

電話那頭簡短地應(yīng)了聲，掛斷后，趙華玲站起身，又走回落地窗前，眼神游離在遠(yuǎn)處的山巒上。

十五分鐘后，她收到了詳細(xì)消息。

南城的形勢比她想象的更為嚴(yán)峻，眾興公司被查封，騰昌物業(yè)被稅務(wù)局盯上，街頭暴力事件頻發(fā)。

趙華玲在辦公室里踱了兩步，隨后快速做出決定。

她拿起手機(jī)，撥通了一個號碼。

“幫我安排一下，我需要去南城一趟。”她說，“不用司機(jī)，我自己開車。”

掛斷電話，她打開抽屜，取出一個備用手機(jī)和一疊現(xiàn)金。

這些東西一直放在這里，為的就是應(yīng)對一些特殊情況。

下午三點，趙華玲駕駛著一輛普通的豐田轎車駛出省城。

她沒有走高速，而是選擇了一條較為偏僻的國道。

夏日的陽光透過車窗灑在她身上，形成一道斑駁的光影。

車?yán)锏碾娕_播放著一首懷舊的民謠，她的思緒卻飄到了別處。

楊鳴這個人，表面溫和有禮，骨子里卻有一股常人難以察覺的狠勁。

在商場上，他懂得進(jìn)退。

在地下世界，他則是另一副面目。

這種矛盾卻吸引著趙華玲，或許她自己也是這樣的人。

天色漸暗，趙華玲到達(dá)南城，在一處便利店門口停下。

她買了杯速溶咖啡，撥通了朗安的電話。

“在哪？”她簡短地問。

朗安似乎早就等著這個電話，立刻報了個地址，然后補(bǔ)充道：“您一個人嗎？”

“嗯。”趙華玲望了望后視鏡，“我沒走常規(guī)路線。”

掛斷電話后，她重新上路。

夜幕完全降臨時，她駛?cè)肓艘粭l蜿蜒的山路。

路的盡頭是一處隱蔽在樹叢中的農(nóng)場。

大門口站著兩個人，見到她的車便迅速打開了鐵門。

車停在院子里，朗安親自出來迎接，領(lǐng)著她進(jìn)入一棟磚房。

“鳴哥在樓上。”

朗安說著，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揣測她的心情。

趙華玲點點頭，跟著對方上了樓。

二樓走廊盡頭的房間門虛掩著，透出一絲光亮。

朗安輕輕敲了敲門，然后退到一旁。

“進(jìn)來。”里面?zhèn)鱽項铠Q的聲音，比她記憶中的要虛弱，但依然沉穩(wěn)。

趙華玲推開門，看到楊鳴半靠在床頭，身上裹著繃帶，臉色蒼白，床邊的小桌上擺著一杯水和幾瓶藥。

“你來了。”楊鳴看著她，嘴角微微上揚(yáng)，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趙華玲走到床前，目光在他的傷處停留了一瞬，然后轉(zhuǎn)向窗外的夜色。

“聽說你快不行了。”她語氣輕松，仿佛在開玩笑。

“讓你失望了。”楊鳴輕聲笑道，“醫(yī)生說再過幾天就能下床走動。”

趙華玲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兩人間隔著一臂的距離，既不遠(yuǎn)也不近。

屋內(nèi)的氛圍一時有些微妙，既不像久別重逢的情人，也不像純粹的商業(yè)伙伴。

“你這次玩大了。”趙華玲終于開口，聲音低沉。

“他先動的手。”楊鳴的眼神變得銳利，“派人殺我，封我的場子，打我的人。”

“他現(xiàn)在以為你快死了。”趙華玲說。

“那就讓他繼續(xù)這么想吧。”楊鳴輕輕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臉上閃過一絲疼痛，“正好給我時間準(zhǔn)備。”

“你需要我做什么？”她直接問道。

楊鳴看著她，目光中帶著欣賞：“我的場子都被查封了，稅務(wù)、市監(jiān)、消防，甚至連治安都來湊熱鬧。”

“這好辦。”趙華玲點點頭，“給我兩天時間，我會想辦法幫你處理好。”

“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是你插手。”楊鳴提醒道。

趙華玲笑了笑：“我做事，你還不放心？”

兩人間的氣氛松弛下來，仿佛回到了從前那種默契的狀態(tài)。

窗外的夜風(fēng)吹進(jìn)來，帶著一絲涼意。

楊鳴靠在床頭，眼神略顯疲憊：“這次我又欠了你一個人情。”

“又不是第一次了。”趙華玲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角，“你好好養(yǎng)傷，外面的事交給我。”

她走到門口，回頭看了一眼：“對了，下次出事，能不能第一時間通知我，而不是讓我去問別人？”

楊鳴微微一愣，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點點頭：“一定。”

趙華玲沒再多言，輕輕帶上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