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的第一場雨，淅淅瀝瀝,如針，如發(fā)，如煙，如云，一切綿綿，灑在嫩葉上，花瓣上，田地里，魚塘里，瓦屋間，石巷間，沙沙，沙沙沙……這種美妙的大自然樂章很讓人享受，看來，春意已濃。

“哥，你小心點，大樹濕滑，可別摔著了，媽會罵的。哥，你……”一個小女孩在不停地喊著，打破了雨后寧靜，她焦急的眼神一直望向樹上。

“行了，吵啥呀，你哥的身手好得很，區(qū)區(qū)一窩鳥蛋能難得倒我嗎？”樹上年約20多歲男青年剛說完，便翻身一躍，跳到樹的另一個叉上，他趕忙雙手各抓住樹叉的兩根枝桿，這才穩(wěn)住了自己的身體。下面的小女孩看了真是捏了一把汗，但又怕影響哥哥的注意力，氣也不敢大聲喘。男青年穩(wěn)住身體后，抬頭一看，嘿，鳥窩就在眼前，然而卻在另一個細小的樹叉中，男青年左手抓住一根樹干，右手向鳥窩探去，手不夠長，探不著，就差幾公分了。

“哥，鳥蛋我不要了，你下來吧，太危險了。”小女孩看到男青年手夠不著鳥窩，勸他放棄下樹。男青年聽了，反而覺得不能給妹妹瞧不起，更下定決心非把這窩鳥蛋掏了不可。他看了看四周，發(fā)現(xiàn)他與鳥窩所在的樹叉之間，有一根中等粗細的樹枝橫伸而過，他靈機一動，有辦法了！他把衣服脫下，手抓衣服一頭，然后往橫枝上丟，衣服的另一頭掛在橫枝上，他身往外側(cè)，右手想抓住衣服的另一頭，但衣服短了些，夠不著。男青年不禁說了一句，“哎，怎么這么倒霉?！闭f完，又往下對小女孩說，“小紅，向后轉(zhuǎn)，不要看我?！?/p>

“為什么？”

“你看著我，我的注意力會分散的，快轉(zhuǎn)過去，要不然，我掏不到鳥蛋就怪你了。”

“好了，好了，你快點呀，掏不著就別掏了，要是我知道這么危險，就不叫你掏鳥蛋了。”小女孩轉(zhuǎn)過身去。

“注意了，沒我批準(zhǔn)，你可別轉(zhuǎn)身啊。”

“知道了?！?/p>

男青年拉下樹上衣服穿上后，竟把長褲脫下，然后按剛才的動作，將褲的另一頭丟到橫枝上，右手伸出去，抓住了褲的另一頭。

“好，成功了！”男青年雙手抓緊褲的兩頭，縱身往鳥窩躍去。男青年竟然懸空吊在樹上！此時鳥窩就在男青年的面前，他右手抓緊長褲，左手將鳥窩中的數(shù)顆蛋放進衣袋中，這時長褲傳來“嘶”的一聲，一定是長褲受不住男青年的重力，裂開了一個口子。男青年趕忙雙腳往樹干用力一蹬，身體又回到了原來的樹叉上，他一手就抓住樹叉的樹干，躍身翻回到樹叉上，拿回橫枝上的長褲穿在身上，擦了擦汗，對小紅說，“好了，你可以轉(zhuǎn)身了。”

小紅轉(zhuǎn)過身，抬頭看了看男青年，“哥，你沒事吧，你掏到鳥蛋了嗎？”

“那當(dāng)然?！彼芸煜铝藰?。

小紅高興極了，“太好了，今晚有蛋吃了，太好了”小紅高興得跳了起來。

“媽，媽，我們回來了”，小紅還沒到家，就在路上先喊了起來。只見他們前面有一間紅磚瓦房式的小房子，屋頂還布滿稻草，估計是填補屋頂裂縫用的。屋內(nèi)聽到小紅的叫喊，有一名年約40多歲，衣著樸素，頭上有幾絲白發(fā)的婦女打開門走出來，“唉，你們啊，可終于回來啦。你們到底去哪啦，這么大人了，還不懂事?！?/p>

小紅跑了過去，“媽，我們?nèi)ヌ网B蛋了，收獲還不少呢。”

“你們盡干這些危險事，快進來吧。”這位婦女就是他們倆的母親，大家都叫她方林嫂，想必是他的丈夫叫方林吧。

很快，晚飯做好了，他們吃得不亦樂乎，小紅還吃了不少蛋。方林嫂對那位男青年說：“水根，你們以后不要再去掏蛋了，那有多危險，前些陣子，李屋村不是有個人因為掏蛋給活活電死了嘛?！?/p>

“媽，你說的人是阿生吧，我認識，他傻得很，在高壓架上的鳥窩也敢爬上去掏，不給電死才怪呢?！蹦俏荒星嗄昃徒蟹剿?。

“唉，不要說死人的壞話！”方林嫂急忙堵住水根的話，“反正以后你們就別再冒這個險，我們窮、苦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大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生活，知道嗎？”

“知道了?！彼卣f。他沒有多想方林嫂的話，因為這些話他已經(jīng)聽膩了。

“媽，這次不關(guān)哥的事，是我叫哥上樹掏蛋的。我們好久沒吃蛋了?！毙〖t見哥哥被責(zé)備，便主動承認錯誤，她覺得不能讓哥哥出力不討好。

“你呀，最饞的就是你?！狈搅稚χ〖t，想責(zé)罵卻又怒不起來，好久沒吃蛋了，這話讓她心酸，心里反而在不斷責(zé)備自己：“是我苦了孩子啊。”

“偶爾加加菜，改善生活也是應(yīng)該的嘛?！毙〖t知道媽媽不舍得罵自己，她調(diào)皮地笑笑說。

方林嫂吃了幾口飯，想到小紅已十六歲，不應(yīng)再有這樣的稚氣，是時候給她些生活壓力了?！靶〖t，你也不小，今年就要初中畢業(yè)了，畢業(yè)后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初中畢業(yè)了，當(dāng)然想繼續(xù)讀高中了?！毙〖t覺得這是理所當(dāng)然的。

“其實不一定要讀書，你不是經(jīng)常說讀書挺累嘛，讀完初中后，你可以留在家里幫我干農(nóng)活?！狈搅稚┰缰佬〖t會這么回答，然而讀書的錢哪里來呢？

“哦，嗯……”小紅想了一會兒，“可是我還是想讀書，我還小，我想多學(xué)點知識，老師說，像我們這些山孩子，讀書才是我們的出路，要不然，就得窮一輩子的?！?/p>

“老師的話就是圣旨呀，媽的話就不聽是不是？”

“我沒那個意思，我只是想繼續(xù)讀書，我要考高中，考大學(xué)。”小紅見媽媽說得如此堅決，有些急了，她真的想讀書。

水根見狀，說：“好了好了，小紅，你想讀書，就繼續(xù)讀吧，但是要答應(yīng)媽一個條件，要考上縣城的重點中學(xué)。”

小紅高興地說：“那當(dāng)然，小事一樁。”

方林嫂朝水根瞪了一眼，暗語水根不應(yīng)這么說，留給小紅一絲希望，但水根此話已出，而小紅確實想讀書，只好無奈地地說：“讀吧，讀吧，要讀就認認真真地讀?！?/p>

“知道了！”小紅聽到媽媽答應(yīng)給她繼續(xù)讀書，興奮地舉起碗，大口地往自己嘴里扒飯，即使是白飯也吃得特香。夜?jié)u深，孩子們都睡了，方林嫂拿起水根今天在掏鳥蛋時弄破的長褲，在微弱的燈光下，一針一針地縫起來。水根從床上爬起身，靜靜的坐在方林嫂旁邊。

“咋啦，睡不著呀，看你的褲，又多一個補丁了?！?/p>

“媽，我有話跟你說?！?/p>

方林嫂瞧了水根一眼，“嗯，說吧，準(zhǔn)是又跟人打架闖禍了吧?！?/p>

“當(dāng)然不是，我上次不是向你保證過以后不再打架了嘛。”

“那還好?！狈搅稚┮贿呎f一邊縫褲。

“我，我想……”水根說得吞吞吐吐。

方林嫂覺得奇怪，停下手中的活，看了看水根，“你說呀?！?/p>

“我想出去打工！”水根鼓起勇氣說了出來。方林嫂沒答話，過了半響，又縫起褲來。

水根見媽沒有回話，又說：“媽，我想出去打工。”

“不行，我不同意?！狈搅稚┮贿呎f，一邊縫褲，她希望水根不要再繼續(xù)說下去。

“媽，我知道你不同意，但是我一定要去。”

“為什么？”

“有一首歌你聽過沒有，歌詞里有說，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媽也年青過，這首歌我聽過，歌詞里也有說，外面的世界很無奈?！?/p>

“媽，我直說吧，我出去打工，也是為了這個家。小紅現(xiàn)在讀書成績不錯，我想她一定能考上高中，我們村里只有初中，沒有高中，小紅去縣城讀書，要學(xué)費、伙食費、住宿費，我們家負擔(dān)得起嗎？你剛才說要小紅留在家里干農(nóng)活，這是你的心里話嗎？”水根雖然這時說話的語氣較重，但把音量壓小，生怕讓小紅聽見。

“我不是老糊涂，我也知道讀書的重要，可是……?！?/p>

“我沒讀好書，也沒有什么本事，我不想妹妹也和我一樣，妹妹說得對，要想改變我們的生活，擺脫貧困，就得讀書，有了文憑才能在城里找到好工作啊?！?/p>

“那就是了，我問你，你有什么本事？你最大的本事不就是整天讀那幾本破武俠小說嗎？看這些亂七八糟的小說有什么用，經(jīng)常找人打架，惹事生非，不學(xué)無術(shù)。你既沒本事，又沒文憑，你到城里，能打什么工，能有什么作為？也不就是干些粗活、臟活、累活、送命活，兒啊，出外打工，有多少個是衣錦還鄉(xiāng)的，能平平安安的回來就算不錯了。”方林嫂還是試圖說服水根，放棄外出打工。

“媽，你還說這個干嘛啊，我不是向你保證不打架了嗎？雖然我只有初中文憑，但我們村里出去打工的，初中文憑多的是，有的還是小學(xué)文憑呢，他們不是混得挺好嘛，至少有錢寄回家。我比他們強多了，能識字，會看小說。你放心好了，我早已搭好線，方家亮你認識吧，他最近從廣州回來，嘿，穿得可光鮮了，他說要帶我去發(fā)財?shù)??！?/p>

“哦，那個跟你從小玩到大的小亮是吧?！?/p>

“對，就是他，我們從小到大都是死黨。”

“水根呀，你怎么這么幼稚，死黨又怎么了，要是他有這樣的能耐，為什么不帶他的兄弟姐妹去發(fā)財，而偏偏帶你去，你可不要上當(dāng)呀?！狈搅稚┯X得天底下沒有掉下來的餡餅。

“他敢！我揍他！媽，你放心吧，他這個人我了解，老實得很，從小就給我欺負，沒什么心眼。就算他帶我發(fā)不了財，總能找兩頓飯吃吧，到時候自己再混混看吧。只要一有錢，我就寄給你?！?/p>

“水根，我覺得還是不要冒這個險，你從小就沒出過村，我不放心啊?！边@也是方林嫂最大的顧慮。

“媽，我長大了，男子漢大丈夫，就應(yīng)該撐起這個家，爸不就是這樣嗎？可惜他早死，爸死得還真可憐，要是我們家有錢治他的病，我想他今晚還和我們一起吃飯呢?！?/p>

水根原本以為提起爸便能說服方林嫂，不料方林嫂聽了，心有感觸，熱淚盈眶，突然間爆發(fā)：“水根！你說那個死鬼爸干嘛，他倒死得痛快，早早丟下我們母子三人不管，這十年來，我們是怎么熬過來的呀。以后不要再說這個短命鬼了！”

水根忘了在媽媽面前提起死去的爸爸，是一個莫大的忌諱，這么多年了，方林嫂每當(dāng)想起自己遠去的丈夫，心仍是揪著痛。

“媽，你哭啦？”

“媽沒哭，媽的眼淚早就哭干了?！?/p>

“對不起，我不該提起爸?！彼行┣敢?。

方林嫂用手指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水根啊，你爸離開我了，以后你又不在我身邊，這日子叫我怎么過啊?！?/p>

“妹妹在你身邊呀?！?/p>

“小紅也要出去讀書。”

“媽，如果我不去打工，哪有錢給妹妹讀書?！?/p>

“去借也可以，總能還清的?！?/p>

“我們早就一屁股債了，還能再借嗎？再說了，就靠我們家這幾畝瘦田，有可能還得起債嗎？我不想再要別人的施舍了?！?/p>

“看來你的決定九頭牛也拉不回了?！狈搅稚└袊@：“鳥兒的翅膀豐滿了，必定要遠飛，在這窮鄉(xiāng)僻壤的小山村，出去打工是遲早的事?！?/p>

“媽，你就讓我出去闖一闖吧?！?/p>

“要多少盤纏？”

“我問過了，從九江到廣州的火車票，最便宜的硬座也要200多元?！?/p>

“什么時候走？”

“不知道，等阿亮通知，他什么時候走，我就什么時候走，聽他說可能是后天吧?！?/p>

“這么快呀?！边@讓方林嫂感到詫異，原來水根早已計劃好了。

“是呀，他在廣州的業(yè)務(wù)忙得很，回來這里呆不了太長時間?！眱鹤雍筇炀鸵?，一別之后不知何時相見，方林嫂愣了半響，走到床邊的衣柜，翻出一個鐵制的月餅盒，打開后拿出一個牛皮色的信封，將信封往飯桌上倒，原來里邊裝了些錢，有一百元的，五十元的，十元的，還有五元和一元的。她點了點，說：“水根，這里有3563元，夠不夠?！?/p>

“夠了，媽，你留著點吧，我用不著這么多，我要500元好了?！彼肋@已是他們?nèi)业募耶?dāng)了。

“傻孩子，光車票就要200多元，這點錢你哪夠用?！?/p>

“沒關(guān)系，公司包吃包住的，我沒什么錢可花的。”

“有這么好的事？”方林嫂將信將疑?！安贿^你還是都拿去吧，要不然我不放心的，到外面總要有個錢防身好一點。”

“那我拿800好了，剩下的你留著?！彼c了點錢，將剩下的還給方林嫂。

“嗯，那好吧。等會我?guī)湍阍趦?nèi)褲縫一個小袋子，你就把錢放在里邊，用大別針扣好，火車上賊多，你可別大意呀?！?/p>

“哈……把錢放在內(nèi)褲里，媽，虧你想得出來?！彼笮Α?/p>

“認真點，不但是在火車上，以后到了廣州，更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上當(dāng)受騙了。”方林嫂神情嚴肅。

“好好好，媽，我知道了?！彼婪搅稚┩馑V州，心高興得要蹦出來似的。

第二天大清早，就有人在家門口叫喊：“水根！水根！快出來，有事找你！”

方林嫂聽了推開門，在外叫喊的人就是方家亮，“小亮，原來是你呀，這么早，找我們水根有事嗎？”

“阿姨，我找水根是有一點事?！?/p>

“聽說你在廣州發(fā)財了是吧，在哪干呀，做哪行呀，嗯……住在廣州哪個地方呀？”方林嫂雖然態(tài)度親切，但問起來有點急。

方家亮沒想到方林嫂一下子問這么多個問題，一時答不上來。只是陪笑：“我……我……”

“媽，你怎么問題這么多呢?！彼叱鑫輥砹恕！皨?，我跟阿亮出去聊聊，一會兒回來?！闭f完拍了拍方家亮的肩膀，“走！”

“阿姨我走了啊?！狈郊伊料蚍搅稚┑绖e了一聲，跟著水根走了。方林嫂一直看著他們，直到走遠看不見背影。

水根和方家亮說著走著，來到了一片毛竹林，這里的毛竹蒼勁筆直，粗的有碗口大，一根根井井有條地排列開來，一直延伸到山上。

“我們走到那河邊坐坐吧?！彼赶虿贿h的河邊。

“行！”方家亮回答。

他們走到河邊，坐在草堆上。方家亮大口的吸了吸氣，然后長長的舒氣：“啊……真舒服呀，哪里也比不上咱們的家鄉(xiāng)好。”

“環(huán)境自然是這里好，要說生活，我想城市比這里好多了，是吧？”水根想方家亮給他介紹城里的生活。

“你沒上過城？”

“廢話，去過還要問你嗎？”

“城里的生活當(dāng)然比這里舒適，不用日曬雨淋，更不用耕田放牛。沒事可以去酒吧、網(wǎng)吧，沐足，晚上睡覺還可以開空調(diào)，涼快得很呢?！狈郊伊撩枥L得有聲有色。

“你說得是好，但是有錢才行呀?！?/p>

“是啊，所以我這次不是帶你上城去發(fā)財嘛?！?/p>

“機會這么好，為什么不帶你的弟去，你的妹去，偏偏帶我去？”水根想起方林嫂的疑問。

“我的弟妹太小了，怎么去，再說了，我已經(jīng)出去了，我家里人也不讓他們出去?！?/p>

“說得也是，我媽起初也不讓我去?！彼X得方家亮說得有道理，他不應(yīng)該懷疑方家亮。

“水根，我們是兄弟，外面的錢是賺不完的，有錢大家賺嘛?！?/p>

“沒想到你還真夠義氣，阿亮，要是我有出人頭地的一天，忘不了你?！?/p>

方家亮從褲的后袋掏出錢包，然后從錢包里拿出一張火車票，“水根，車票都給你買好了，拿著吧?！?/p>

“喲，這就是火車票呀，挺精致的嘛，什么時候上車？”水根第一次見到火車票。

“火車票上面有寫呀，自己看吧，19號晚上9點，南昌至廣州?！?/p>

“啊，那不就是明天晚上？這么快呀?！惫媸枪烙嫷哪菢樱魈斐霭l(fā)。

“沒辦法，我回來已經(jīng)有一個星期，公司都催我回去了。明天下午早點吃飯，下午5點鐘和你坐車到南昌，然后就坐火車上廣州?！?/p>

“我現(xiàn)在還沒帶火車票的錢呢?！?/p>

“沒問題，明天再給吧，幾百塊錢算不了什么?！狈郊伊僚呐乃募绨?，“水根，明天以后，不久的將來，你就可以成為一位成功人士了?！?/p>

水根淡淡地笑了笑，他想著未來的生活，想著他的母親和妹妹，他拾起一塊石頭，向河扔去，落在河面上，河面應(yīng)聲濺起了水花，打破了水面的平靜，也打破了水根和他家人的平靜。

兩人談完，各自回家，水根走到家門，便看見他的媽媽坐在家門口的，像在焦急地等待著什么。

方林嫂見到水根，急忙站起來，“水根，你回來啦?！?/p>

“嗯?！彪m只說簡單一個字，但語氣已覺沉重。

“都說了些什么了？”

“媽，我明天得走了?！?/p>

“明天，就這么急？”其實，方林嫂已經(jīng)做好了思想準(zhǔn)備。

“沒法子，阿亮這小子已買好車票了?！闭f完，從兜里掏出一張火車票。“你看，這就是火車票，我明天跟阿亮先坐汽車到南昌，然后就坐火車去廣州。”

“是去廣州呀，南昌我去過，廣州就沒有，我還沒出過省呢……水根，你看這人生地不熟的，能換一個近點的地方去嗎？”

“媽，你這是什么話呀，火車票都買好了，阿亮在廣州打工，我當(dāng)然是跟他去廣州了?！?/p>

“真的要走了，走吧?！边@時方林嫂變得木訥起來。

“媽，進屋去吧，沒事的，我去了廣州，會賺很多錢，然后很快就寄回給你，給你供妹讀書，給你蓋房子?！?/p>

方林嫂左手放在水根的手臂上，“錢不重要，最重要是你能健健康康地生活，平平安安地回來?！?/p>

“媽，瞧我這么大個人，還能有什么事呢，放心吧。走，進屋去吧，妹還不知道這事，我得告訴她呢?！闭f著就跟方林嫂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