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書回了神,很平靜地搖頭:“沒有。”
崔窈寧一丁點都不相信裴宴書,如果他真的覺得她沒有在說胡話,為什么一點點她覺得應該會有的反應都沒有呢?
這明明是那么新奇的事情!
就算不震驚,起碼也應該好奇到底發生了什么吧?
崔窈寧很郁悶地問出了聲。
裴宴書摸了摸她的腦袋,輕聲說:“我只是在想該怎么謝陛下。”
謝他讓他們有了在一起的機會。
實際上,從她說的第一句開始,他就已經相信了她。
因為他知道神佛從來沒有眷戀過他,否則這么多年,又怎么會讓他眼睜睜地看著她走向別人呢?
崔窈寧聽明白他話里的含義,臉頰不禁紅了,很笨拙地岔開話題,然后驕傲地說:“陛下的皇帝做得實在很不錯。”
她的神情里寫滿了與榮有焉,很驕傲這么厲害的皇帝居然是她的外甥。
很快又理直氣壯起來,不愧是她的外甥!
裴宴書看得失笑,沒忍住又摸了摸她的腦袋,很配合地夸了她一聲,又問還發生了什么事情。
崔窈寧沒將上輩子裴鈺的事情告訴他,若是讓裴宴書知道,他心里應該會不太痛快,就挑了點其他的事情告訴他。
反正裴鈺這個人早就已經和他們的生活無關了。
他的生死都不重要。
崔窈寧說完上輩子,又用一種很苦惱的語氣說:“對了,除此之外,我還夢見了兩個地方,很不一樣的地方。”
她特別強調了一句。
裴宴書聽得好奇:“什么?”
崔窈寧就將自己夢里見到的那些告訴了他,還是她和裴宴書的人生,卻又是不一樣的走向。
崔窈寧雖然不明白這些是什么,但她聽說過一句話:“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
興許,這就是她和裴宴書在其他世界的人生吧?
令她十分高興的是,他們原來有這樣深的緣分,無論在哪個世界,他們都很相愛。
這實在是一件很令人高興的事。
崔窈寧說完這些,又摸了摸自己平坦地還看不出什么的小腹,笑瞇瞇地說:“你一定猜不到我們會有兩個孩子吧。”
“那個女孩生得可像我了,男孩則是跟你一個樣子,小小年紀就板著臉。”
這兩個夢看得不如上一世那樣清晰,可大概的事情她還是記得很清楚。
想到那個世界里她和裴宴書有兩個孩子,崔窈寧覺得興許現在懷的正是兩個呢,她記得那兩個孩子好像是龍鳳胎。
府醫現在沒察覺出來,也許因為才有孕沒有多久。
若是再過一段時間,他們一定能查出她的肚子里是兩個孩子。
崔窈寧很篤信這一點,盡管不知道哪來的自信,可她就是覺得他們是她的孩子,在這個世界,他們也是她的孩子。
她描述的畫面很美好,裴宴書不禁陷入了那個畫面,真的開始思考,若是他們真的有兩個孩子會怎么樣。
女孩和九娘生得像這很好,她那么討喜,誰都喜歡她,女孩像她一樣一定會很招人喜歡。
裴宴書想到這,眉眼不禁柔和下來。
可那個男孩像他——
裴宴書深知自己有多不討人喜歡,除了九娘,沒有一個人喜歡怪物一樣的裴宴書,那個孩子要是像他,真的好嗎?
他擔心九娘見到那個怪物一樣的孩子會厭惡他,就像當年晉陽大長公主厭惡他這個兒子一樣。
他更擔心的是九娘會厭惡那個孩子,連帶著也厭惡他。
想到此處,裴宴書的面色忽然有些蒼白。
崔窈寧看得一怔,忍不住問道:“怎么了?”
裴宴書回了神,此刻他的后背早已完全被冷汗浸濕,他卻像是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微微搖頭,“沒什么。”
崔窈寧不信,追著他問:“你快說呀,再不說我要生氣了。”
她很擅長拿捏他,知道怎么樣會讓裴宴書繳械投降,便故意板起臉,假裝自己很不高興的樣子。
裴宴書猶豫了許久,還是不得不開口:“好,我說,只是——”
他停頓了一下,用那種懇切的眼神看著她,低聲說:“你如果知道了我在想什么,不要生氣不理我,好不好?”
崔窈寧很干脆地應下:“好。”
盡管她很想狠狠瞪一眼裴宴書,問他為什么會覺得她是很容易生氣的人,但還是強行忍住了。
先看看他要說什么。
裴宴書輕輕吁一口氣,低著頭,不敢看她,將自己的陰暗內里剖析給她聽:“我擔心你會討厭他,也討厭我。”
崔窈寧瞪大了眼,“你為什么會這么想?”
裴宴書閉了閉眼,盡管很不想承認,可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個自私陰暗的人。
光是想到那個和他一樣的孩子,他就能想到崔窈寧那時候看他的神情。
他澀聲說:“我沒你想得那么好,等你真的遇到和我一模一樣的孩子,你就會知道我其實是個很不討人喜歡的人。”
“他們不喜歡我不是沒理由,誰喜歡一個不知哭笑的人——”
“好了。”
崔窈寧伸手捂住他的唇,滿臉寫著不贊同:“你說得不對,是你太過輕看你自己。你如果不好,我怎么會選擇你?”
“你明明知道我要嫁的人一定是世間頂好的人,你如果不是,我怎么會選擇你?”
“你的家世是很好,可還有跟你一樣好的選擇不是嗎?”
崔窈寧捧起裴宴書的臉,讓他的眼神直視她,輕聲說:“你相信我,我們兩個人一定可以把孩子們教養得很好。”
“你是很好的父親,有你在,孩子一定會被教養得很好。”
“不許你再妄自菲薄,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討厭那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孩子呢?”
崔窈寧頓了頓,故作神秘地說:“你知不知道我當時見到那個孩子,心里面想的是什么?”
裴宴書怔了一下,下意識地問:“什么?”
少女的眼睛比天上的星子還要明亮,她看著他,一字一句,笑吟吟地說:“我在想,原來裴行之年幼的時候是這樣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