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窈寧有些煩躁,猜到這個人估計是桃霜。
杏雨性子沉穩,做不出這種事情,只有桃霜,一貫活潑率性,知道她不會生氣才這么大膽。
真是慣壞了她!
等明日精神好一點,定要找找機會罵罵她。
崔窈寧在心里氣憤地想,將臉又往被子里埋了埋,天雖然冷,被子卻也厚實,捂了一會兒,很快出了一層汗,可饒是如此,她也不愿起。
反正桃霜不敢掀她的被子——
崔窈寧的念頭剛升起沒多久,就察覺到被子被人輕輕扯了扯,愣了好一會兒,發現這個動靜還沒停下來,她心里的火蹭地一下被點燃了。
崔窈寧猛地掀開被子,小臉被捂得通紅,怒氣騰騰地罵道:“我看你如今的膽子是越發——”
這句話剛說出口沒多久,看清楚來人之后,她瞬間被遏制住喉嚨,愣愣地仰頭看著他。
站在床前的青年姿容清越,神情冷淡,皎潔的月光落于他烏黑的發上,更顯得他膚色冷白。
他容色清艷,像蔥翠竹林間的一捧春雪。
這遙遙看來的一眼,分外清冷。
崔窈寧下意識地掩住身子,坐直了些,不自然地抿緊了唇,聲音有些飄忽,“怎么會是你?”
她以為是桃霜呢,沒想到是他。
好像罵錯人了?
不對!什么罵錯人!明明吵到她的人也是他!
若不是他吩咐丫鬟那些話,她會生氣嗎?
說來說去都怪他!
誰準許他心悅她的??!
下流胚子!
這抹心虛沒持續多久,崔窈寧很快又振作起來,錚錚有詞道:“你進門前為什么不先敲門?”
“不知道這是姑娘家的閨房嗎?”
少女惡狠狠地瞪著他,從先前的心虛化為了指責,滿臉都寫著‘你是什么道德敗壞的小人’
裴宴書在心里輕輕笑了聲。
聽到她不肯用飯,他原先還很擔憂,擔心她是不是心情不好,又或者是什么其他方面原因。
等見了面,見到她這樣有活力,完全放心了,她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可愛,還要更有活力。
他這些年在記憶中拼湊出來的她,和真實的她一比,瞬間被擊碎,沒有一點比較的可能性。
真實的她更鮮活更嬌氣也更明媚。
他一直都在擔心,擔心將她搶回來,她會不會以淚洗面,會不會不高興,會不會不肯用飯,會不會思念裴鈺,會不會因為這事郁結在心。
可今日親自接觸,才認識了完全不同的她。
崔窈寧嬌氣、蠻橫、有一點點不講理、可愛、可愛、可愛,但更多還是保持著自己的本心。
她無論到什么地方都可以隨性自在。
這是她身為清河崔氏長房嫡女的所有的底氣。
裴宴書聽著耳邊少女蠻橫的指責,從善如流地認了錯,低聲道:“抱歉,下次我會注意點?!?/p>
崔窈寧見他認錯得這么快,指責的語氣稍稍收斂,抬了抬雪白的下巴,勉勉強強地原諒他。
雖然裴宴書是個討厭的下流胚子,但還算是個認錯比較快的下流胚子,也不算無藥可救吧。
她原先還喊他小公爺,現在也不想這么喊了。
她要連名帶姓地喊他!
誰讓裴宴書偷偷做這種壞事!
青年低低應一聲,他的嗓音格外低沉,許是月色皎潔的緣故,聽來竟帶了幾分繾綣的溫柔。
他離得近,那聲音簡直像在她耳邊說話一樣,崔窈寧莫名覺得耳朵一燙,她揉了揉發紅的耳朵,又板起臉問他:“你現在來這里做什么?”
“我聽她們說,你不肯用飯——”
話還沒說完,就讓崔窈寧想起了剛才的事,氣勢洶洶地追問他:“你怎么知道我愛吃什么?誰準許你偷偷打聽我的事情,你難道不知道——”
裴宴書低聲說:“我心悅你?!?/p>
一句話打亂了崔窈寧所有的節奏。
崔窈寧愣愣地看著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點什么,又不知道說什么好,最終悶悶地泄了氣。
怎么有這種人啊!
怎么會有比她還要理直氣壯的人啊?
崔窈寧在他面前,都覺得比不過他理直氣壯,許久,她輕輕捶了下錦被,有些郁悶地說:“就算是這樣,也不允許你偷偷打聽我的事?!?/p>
聽起來有些蠻橫無理。
裴宴書在心里無聲地笑了。
她其實比誰都懂得什么叫得寸進尺,興許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卻已經熟練地使用出來。
她知道他會包容她,于是更進一步。
果然是個貪心霸道的小姑娘。
崔窈寧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裴宴書開口,正想再問開口他的時候,站在床前的青年語氣平靜地開口:“我心悅你,是我的事情?!?/p>
崔窈寧聽懂了他的未盡之意。
‘與你何干’
她頓時氣了個倒仰,拉了拉被子就要繼續躺下去,裴宴書卻先一步攥住她的手腕,沒有讓她臨陣脫逃,那雙狹長漆黑的眼靜靜地望著她。
他平靜地說出剩下的半句話:“我心悅你,是我的事情,從來沒有想過得到你的回應?!?/p>
如果不是他將她搶回來,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會興高采烈地嫁給裴鈺,不會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在背地里默默地喜歡著她。
崔窈寧聽懂了裴宴書平靜語氣下隱藏的苦楚,莫名心虛,不自然地抽回自己的手,岔開話題:“那…那…那你記得不對,我不愛吃這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