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稍稍正色幾分,“殿下請說。”
太子重新靠回去,身子有些顫抖,低聲道:“孤也是才知道,父皇他竟然想要九娘的命。”
“孤因為此事和他爭吵了起來。”
“父皇覺得孤心慈手軟,盛怒下踹了孤一腳。”
“原本孤怕你擔心,不想把這件事告訴你,可眼下孤的身子你也是知道的,病了一日又一日,實在擔心若是孤不把這件事說出來,父皇要是突然動手,九娘沒有警惕心該如何是好。”
他閉了閉眼,眼睛里一片血紅,低聲說道:“九娘是孤一直看著長大的,不說她是你胞妹的關(guān)系,單單孤看著她長大,將她當作女兒一樣看待,就絕對不可能讓父皇這樣傷害九娘。”
太子妃完全愣住。
她好像被這個消息震驚到,身子微微顫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么,可似乎是因為這件事實在讓她太震驚,久久發(fā)不出一絲聲音。
太子輕輕摟過她的身子,低聲安撫:“妙姝,你別生氣,你信孤,孤一定會保護好九娘,九娘是你的胞妹,我怎么可能任由她被欺負。”
太子妃在這一刻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難以置信道:“為什么?父皇為什么要這么對九娘。”
“九娘她,明明還是個孩子。”
“她又不曾見過父皇,如何惹了父皇不喜?”
太子妃平日實在是個雍容華貴的人,無論什么時候,都是那副溫溫和和,不為外物所動的模樣,可今日卻難得失態(tài),哭得不能自已。
夫妻十年,太子頭一回見到她這樣。
太子知道太子妃一向看重這個胞妹,卻沒想到會這樣看重,他知道自己這步棋果真走對了。
父皇讓他殺了九娘,那時候他答應(yīng),是建立在他不得不答應(yīng)的情況下,可眼下他和父皇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差到了這種程度,為什么要聽他的話?
殺了九娘,對太子而言勢必會折損裴宴書,這已經(jīng)是個虧本的買賣。
何況,如今看妙姝的神情,若是知道他敢對九娘動手,多年夫妻情分,怕是會在此刻終結(jié)。
太子喜歡太子妃,自然不愿見到這種事發(fā)生。
太子輕輕拍了拍太子妃的后背,低聲安撫,“父皇一向看重行之,你也不是不知道這事,父皇是覺得九娘的存在會影響到行之,這才起了殺心。”
他唏噓了一聲:“孤也覺得九娘冤枉,你說說,父皇究竟是怎么想的,真的看重行之就應(yīng)該替他感到高興,哪有拆散他們這樣的道理?”
太子妃眼圈紅了,手指緊緊地攥在了一起,尖銳的指甲深深刺進了掌心,傳來一陣痛意。
盡管不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可是親口聽到這句話仍然會生氣,九娘何曾無辜,就因為裴宴書心悅她,皇帝就要除了她,這多不公平?
還有太子——
他打的主意真當她不知道嗎,這會兒卻擺出一副憐惜九娘的樣子,從前答應(yīng)的人不是他嗎?
如今怕是覺得自己位置不穩(wěn)才想著告訴她,若是他位置穩(wěn)固,他真的能夠想起來這事?
怕不是九娘的命也是他可以利用的棋子。
太子妃死死掐緊了掌心。
她怕自己眼里的怨恨會掩蓋不住,會被發(fā)現(xiàn)。
太子妃眼底泛起淺淺的冷意,面上卻不顯,捻著帕子低聲啜泣,忍不住埋怨道:“父皇怎么會這樣狠心,從前我還當父皇是和氣的人。”
因為太子妃出身清河崔氏,皇帝待這個兒媳一向是很客氣的,就算對著太子冷臉,對太子妃也是和和氣氣的,其他人見了可不敢踩高捧低。
太子苦笑,“你瞧瞧孤的這身傷就知道了,父皇他,如今真是變了一個人,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人迷惑了心智,連孤他都動輒打罵,更何況旁人?”
太子妃像是才想起什么似的,眼里流露出幾分心疼,上下看了太子一眼,想上手看看太子的傷勢,又怕弄疼他,“父皇心也太狠了,殿下怎么不早說?”
“還不是怕你擔心。”
太子攬緊了她,笑著安撫道:“我怎么可能眼睜睜看著九娘出事,怎么說我也是她的姐夫。”
太子妃依偎在他懷里,輕輕應(yīng)了聲。
“妙姝,你要做好個心理準備。”
太子說到這里,長長嘆息了一聲,目光泛著深沉的冷意,“如今的情形,父皇看孤很是不喜,又因為孤這次拒絕了他,更令他對孤不滿。”
“孤怕再過段時間,孤的太子之位就會不保。”
太子妃面露愧色,低聲道:“因為九娘,讓你——”
說到這,她再也說不下去,神色黯然。
太子打斷她的話,微微沉下了臉,語氣里滿是不贊同,“妙姝,就算你不說,我也會這么做的,九娘是你的胞妹,孤怎么可能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出事?”
“這樣的話,你日后不必再說了。”
話落,似乎不想讓太子妃再提這事,太子話音一轉(zhuǎn),“此事你也得告知行之他們一聲,讓他們好歹有個心理準備,不至于父皇真的動手,他們還一無所知。”
太子妃低低應(yīng)一聲,嘆息了一聲:“行之估計會很難過,父皇待他那樣好,誰想到父皇卻容不下九娘呢?”
太子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著拍了拍她的肩頭,“你啊,就是想得太復(fù)雜了,行之那個病怎么可能會懂這些,只要讓他知道父皇對九娘報了殺心就行。”
他倒是真想看看,行之會做出什么來。
若是行之一個沖動下直接殺了父皇,那就再好不過了。
他可以順理成章地進宮讓九娘說服他放棄反抗,最后殺了他,接受這一切。
太子眼里閃著幽幽的光,向來溫和的面容,在連日的病痛中,瘦削了許多,不笑時,有些陰惻惻的冷意,讓人只瞧了一眼,打心底里就泛起一絲寒意。
太子沒就這點多說,很快轉(zhuǎn)移了話題,神情辨不清喜怒,“眼下,父皇寵幸那個幸昭儀,又寵幸方士,對孤來說,這個情形極為不利。”
“孤不想走到那一步,可是父皇逼孤殺了九娘,逼的孤不得不反抗,妙姝,你會理解孤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