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染透天際。
南宮饒先等人欲下殺手,重新折回那顆老松下時,付墨生與一眾伙伴早已不見蹤跡。只在那顆老松樹干上留下四個醒目大字。
恕不奉陪。
是諸葛離的手筆。
南宮饒先并沒有被激怒,而是一如既往的平靜,“能追蹤到下落?”
她問的是時節(jié)雨。
與書卷觀儒修,清凈觀禪修不同。農(nóng)者修行的意義在于創(chuàng)世。
開墾一片靈田,借天時地利和自身血肉滋養(yǎng)。其間可司掌天時御靈獸,草木青藤共享五感。待到靈田進化,地澤萬物,便能進而衍化洞天。
隨后天道誕生,機緣蟄伏,洞天反哺修行者自身達到神農(nóng)不死的境界。以不死之軀融合洞天,形成創(chuàng)世息壤,屆時洞天自成一片世界,落為福地,天下迎春,生生不息。
時節(jié)雨如今是靈臺境界,正是能夠引溪水,招飛鳥,令蝗蟲,草木泥土為我所用,花草植被共享五感的時候。
可以說只要他愿意,周身所在十丈之內(nèi),皆無所不知,纖毫畢現(xiàn)。
時節(jié)雨掐印念了一段晦澀難懂的口訣,老松之下,十丈之內(nèi)周遭野草蟬蟲仿佛皆在與之低語喃喃……
片刻之后,時節(jié)雨忽而一笑。
“找到了。”
……
付墨生幾人回了觀音廟。
按照諸葛離的話說,既然決定做那黑夜里的執(zhí)刀人,便不能有所冒失。稷下峰外院老生終究與新生不同,需得謹慎對待。
昨夜厲飛魚來此,得知裴鳳樓借境后的修為,靈臺境界。想必經(jīng)此一日,也在稷下峰的老生們之間互相傳開了。如非深仇大恨,今夜應(yīng)該不會再有老生找上門來尋裴鳳樓的晦氣。
所以這座城外觀音廟,短期內(nèi)會是一個相對安全的據(jù)點。
付墨生此刻換了一身夜行黑衣,連發(fā)束也做了改變,蒙上黑巾之后,瞧著與稷下峰外院那些老生,倒是無甚區(qū)別。
其實不止是他,折書,暮成雪,南宮術(shù),裴鳳樓,初鴻以及諸葛離,七人都做了換裝易容。
這些行頭,是昨夜諸葛離與南宮術(shù)聯(lián)手從外院老生身上扒下來的。
沒想到這么快便派上了用場。
“小術(shù)你記得隱藏些修為,龍門境有點嚇人。”初鴻踮腳戳了戳南宮術(shù)背后的千機匣,“還有這個大盒子,也要收起來!”話音未落,千機匣已被收入須彌鐲中。
“現(xiàn)在呢,像不像?”南宮術(shù)系上面巾,并將修為壓制到苦海下境。
初鴻細細打量,隨后豎起大拇指。
“這幾枚符箓和玉璧,隨身攜帶可屏蔽尋常望氣術(shù)的探查。稷下峰那些老油條們不好糊弄,即使有黑夜做掩護,想徹底混入其中不被察覺,還是頗有難度的。故而我們要見機行事,盡量保持距離。即戰(zhàn)即離,得手就走。”
諸葛離從花竹簪里翻找,與當(dāng)湖先生對弈而贏得的那一堆寶物之中,倒真讓他找到幾張符箓和刻有真言的儒修玉璧。
物盡其用。
“初鴻尚沒有修為,真碰到難啃的老生隊伍,就勞付哥哥好生照看了。”諸葛離學(xué)著初鴻的口吻,喚付墨生為付哥哥,惹得小丫頭白眼相視。
“知道了!啰哩吧嗦。”
眾人整裝待發(fā)。
待天色入夜之后,陸續(xù)從大殿之內(nèi)走了出來。然而他們剛剛打開廟宇院門,便瞧見了一路追蹤而來的南宮饒先等人。
付墨生七人站在廟門前石階之上。
南宮饒先八人站在石階之下。
一時四下寂寥無聲,劍拔弩張。
“陰魂不散。”裴鳳樓面巾之下,神色不悅。他一步邁出,靈臺境氣機傾瀉而出,一尊通體繚繞著火焰的鳳凰法相,十丈寬許,浮現(xiàn)在半空之中。
而這時,南宮饒先身旁,出身十六劍宗之星宗的小天星張角卻站了出來。
迎戰(zhàn)裴公子的,竟然不是同為三境的時節(jié)雨?付墨生看到這一幕,預(yù)感不妙,微微皺眉。
只見張角并指一引,背后那把黑色長劍猛然出鞘,握于手中。而隨后發(fā)生的一幕,卻是讓裴鳳樓與諸葛離幾人都是神色不由凝重。
黑夜之中。
張角周身劍氣成勢,風(fēng)濤動地。像是在燃燒精血一樣,他的發(fā)絲肉眼可見開始變得銀白,一柄白色長劍自眉心之中緩緩祭出,在身遭拖拽流星似得旋繞數(shù)圈,最終被他握在左手。
黑劍守目,白劍勢均。
劍器藏體。這張角哪里是苦海修為,分明達到了靈臺境界!
“果然!大宗出身的家伙,都不可以常理度之。”諸葛離瞇了瞇眼。其實在天坑邊緣那顆老松下時,諸葛離就暗中打量過女璇璣一伙人。
若按照表面實力,小術(shù)如今是龍門境修為,再加上裴公子的借境,他們有近乎**成的勝算吃掉對方。
之所以打消了這個心思。還是因為女璇璣由始至終所展現(xiàn)出的平靜太不尋常。坑殺新生也好,發(fā)出邀請伏擊老生也罷。這一切的前提,都必然建立在‘有所恃’的基礎(chǔ)上。
顯然,只憑一個靈臺境的時節(jié)雨,還不足以讓他們有這樣的勇氣與決心。
現(xiàn)在看來,女璇璣的依仗便是靈臺境的張角了。
大道十四觀,劍修殺力名列前茅。有個隱藏境界的名劍觀劍修隨行左右,也難怪這群家伙目中無人。
“你的對手是我。”小天星張角舉劍遙指裴鳳樓。
話音剛落,幾聲孤單的掌聲從遠處響起。山腳叢林中,一道道黑色身影破風(fēng)而至,身法靈巧,絕非破冥境該有。
“嘿嘿,靈臺境對峙,挺熱鬧呀。”白小山迫不及待最先出現(xiàn),落地的那一刻,苦海境清凈觀修為毫不掩飾。
在其身后,稷下峰老生第二名劍觀陳羨陽,排行第十的混沌觀石月,第五真元觀王林,以及稷下峰第一人紫薇觀方青霄和老十三藍橋,幾乎同時現(xiàn)身。
“嗯?怎么少了一個?”白小山回頭看了眼幾位師兄弟,發(fā)現(xiàn)老六厲飛魚竟然不在隊伍之中,不由滿臉疑惑,“老六呢?”
借助黑夜躲在樹叢之中的厲飛魚始終不肯露頭,暗中觀察著觀音廟前的兩伙人對峙,口中還罵罵咧咧。
“這白小山腦子莫不是有病!兩位靈臺境對峙,帶人瞎湊什么熱鬧?漁翁得利,黃雀在后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