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府尹的脾氣,若是順著他捋還好,縱有杖責(zé),行刑的都是自家兄弟,不會有大礙。若是推諉躲閃,便謂之不能承責(zé),特別在人前,那頓皮肉之苦便會穩(wěn)穩(wěn)地挨上。
王倫豈能讓其當(dāng)著自己的面挨打?這不是妥妥的結(jié)仇么。滕府尹說是打自家管家,其實卻是給自己臉色看呢。
“府尹如此做,讓小可如何過意得去?不知者不為罪,便請府尹饒了胡管家罷。”
滕府尹聽了,看著王倫笑瞇瞇地道:“山水郎不怪罪滕某?”
王倫看著他人畜無害的臉,竟然莫名地打個寒噤。
“小可如何敢!此事也怪王倫知道得太晚,不然如何會有此事?”
滕府尹把目光徐徐從王倫臉上掃開,看向他身后的花榮、扈成:“哪一位是崔家娘子定下的官人?滕某做得造次了,望乞恕罪。”
來時的路上,王倫便與兩人商量過了。按法律,明面上滕府尹其實奈何不了崔念月,因為后者雖然地位卑微,卻是清白之身。
倒是崔念四會被其捏得死死的,這也是崔念月能被其嚇住的原因之一。
她要想擺脫被報復(fù)的命運,跟著王倫無疑是最好的辦法。否則,至少在她視線所及之處,沒有人能護(hù)得她周全。
所以她才會哭求王倫援手,并決定以身相許----反正是給王倫就得給別人,若是后者必然悲慘。而王倫正是才華橫溢的季節(jié),渾身充滿著青春的氣息,早就心折了,如何不愿?
對這一點,扈成和花榮明白,并且扈成還表態(tài)會與扈三娘分說原委。
只是納妾而已,并不影響三娘將來的地位。反正王倫身邊已經(jīng)有了個葉九娘,虱子多了不怕癢么。
而對崔念月名義上的丈夫是誰,除花榮外沒有別人。
扈成是地主人家的傻兒子,扈太公早就給他訂下親事,許了縣里張押司的女兒為妻,自然是不能接受的。
花榮則是孑然一身。他少年時即遭逢大變,與妹妹奔波來京受了許多罪,已不復(fù)祖上萌蔭。崔念月雖然也是平民女子一枚,卻總是清清白白身家,正好匹配。
王倫為未來大姨子這么一提,花榮先漲紅了臉----很難得啊,小李廣也有害羞的時候。
當(dāng)然也會連連拒絕,王倫卻堅持如此,說只是作戲唬弄滕府尹,還假模假樣地偷偷詢問崔念四與崔念月姐妹倆的意見。
崔念四能有什么意見?自打說過愿為王倫執(zhí)帚,她就已經(jīng)把那顆心放在王倫身上了,自然無有不從。況且她也知道這是權(quán)宜之計,不然無法堵滕府尹的嘴。
崔念月卻是偷看了花榮一眼,然后臉色一紅,向王倫道:“全憑恩公作主。”
王倫便知道,這小妮子真看上花榮了----也難怪,花榮本來長得就齒白唇紅雙眼俊很討女人喜歡,崔念月看上他也是自然。
這正是他想的:和花榮先天沒有良好的關(guān)系,那就結(jié)成連襟,用女人來讓其與自己有關(guān)系!
這樣一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應(yīng)該會超過宋江了罷?若是再能把花叢娶了,呵呵,雙保險!
強(qiáng)行把意淫的心思收住,把見滕府尹的思路和眾人理了理,便敲定了。然后慢慢把花榮的身份介紹了下,崔念月聽說花榮乃將門虎子,又在太學(xué)讀書,更是歡喜,覺得此身所托得人。
于是硬是把一出虛假謊言變成了將計就計,成就了玉人兩對。
這個時候,是男人就得拿出擔(dān)當(dāng)來。見滕府尹問起,花榮忙躬身道:“正是小人花榮,和崔小娘子早先已經(jīng)有了婚約的。”
饒滕府尹心里不爽,見了花榮這身風(fēng)采也不由得暗贊:果然是姐兒愛俏!
當(dāng)下盡管有些不舍,還是很豁達(dá)地道:“你既是山水郎的兄弟,倒是滕某造次了,尚請海涵。”
他這是把姿態(tài)做得很低了,花榮是個知法度的人,如何敢應(yīng)上?便恭敬道:“小人豈敢!府尹有仁愛之心,乃是草民的福氣。”
這滕府尹聽了,拍手道:“當(dāng)不得----只是此事如何收場才好?”
先前大張旗鼓地去抬人,至少大相國寺周邊的百姓都是知道的。現(xiàn)在人沒接來,不管是府中還是同僚,總要給個交待的啊。
因為納妾再不能和娶妻相媲美,以他的地位,小范圍的請客卻也是必須的,現(xiàn)在府中便有一眾同僚在等著喝他的喜酒湊樂呢。若是沒有個說法,確實不好圓場。
地位在那擺著呢。
王倫也知道此事難做,大人物做事都講究個臉面,只是如何把這個臉面弄得圓滿了,倒是個難題。
方要答話,旁邊僥幸死里逃生的胡管家覺得自己將功補(bǔ)過的機(jī)會來了,便湊上前道:“小人倒有個辦法。”
滕府尹知道他是個慣會出主意的,要不然也不會在自己身邊待這么久,便道:“你且說來。”
胡管家道:“小人卻知道這崔小娘子有個妹妹,正是三陽居的頭牌,喚作崔念四。小人此前見過,端得花容月色,不遜于其姐姐。既然崔念月娘子是這位花大官人的妻室,便把其妹妹納了來,大小都是崔小娘子,外人誰能曉得,卻不是神不知鬼不覺?”
滕府尹大贊,一拍其肩,弄得胡管家嘴角一咧,顯然吃痛,卻又喜上眉梢。
憑崔念四的姿色,定然會讓府尹滿意,自己獻(xiàn)寶之功,自然會有所回饋。
王倫聽了,一口涼氣上了來。
要是沒有今晚這檔子事,崔念四是不是嫁與滕府尹,他真的不會去過問,哪怕她長得如花似玉----在東京見識過的花魁娘子已經(jīng)有許多,難不成還能個個都娶回家來都要過問人家的私事?
但是方才崔念四已經(jīng)表明心跡,自己也動了凡心、并且好不容易聽到未來大舅哥答應(yīng)下來,那便是意外之喜,早已視為天下第一美事。
就像你本來并無某物,并不會留戀,哪怕別人有羨慕之情也就一般;但如果是自己的寶物得而復(fù)失,那種失落便不一樣。
突然聽到這話,豈不是晴天霹靂!
還想著過后讓花榮娶了崔念月、兩家結(jié)成連襟呢。
“使不得!”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