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它如此,沈崇明收起了臉上的笑意。
“大蜈蚣,你說的南疆是……”
旸淖之地的地名他都了解,但這個所謂的“南疆”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大蜈蚣巨大的頭顱上,兩側復眼中閃過一絲迷茫,隨之便晃動了兩下腦袋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南疆指的是哪,大概就是那片區域吧。”
其眸光望向正南方向低語一句,轉而又猛地轉過頭顱來:“還是讓那個拿劍的來吧,你的修為僅有練氣八層,我害怕……”
從它的話語中聽到濃濃的忌憚,沈崇明思忖片刻道:“要不我先去看看,回頭再決定要不要讓三叔來一趟。”
三叔沈文安如今正在突破胎息中期的關鍵時刻,如無特別緊要之事,最好還是不要打擾他。
大蜈蚣點著頭顱道:“我的寶貝要成熟了,不能離開。”
“就讓幾個練氣境的孩子隨你一同前往吧。”
說完這話,它怪叫了一聲。
周邊的毒瘴中瞬間鉆出了四只體長一丈有余的巨大蜈蚣。
沈崇明看了一眼,發現這四條毒瘴蜈蚣中竟然還有一個“熟人”。
正是那條背部有著一條銀線貫穿首尾的銀線蜈蚣。
當年偷襲百獸山的水煙石礦脈,便是它的杰作。
只是那時候的銀線蜈蚣是練氣五層,修為比他還高。
如今自己已是練氣八層,這銀線蜈蚣卻剛剛達到練氣七層。
“你快去看看吧。”
大蜈蚣催促著,似是十分焦急。
沈崇明也沒繼續耽擱,當即縱身一躍,身化一道電芒沖出毒瘴!
下方,四只練氣境的毒瘴蜈蚣也都怪叫一聲,跟著沖了出去。
雙方離開毒瘴之后,一路向南。
因為擔心大蜈蚣所說的威脅,沈崇明并沒有飛的太高,跟在下方幾只毒瘴蜈蚣的身后,在叢林之間快速穿梭。
半日時間,雙方便是走出數百里遠。
此時的沈崇明已經發現了一絲不對勁。
沈家修士之前巡山的時候探索過這片區域,給出的評價是靈氣貧瘠,無太大的價值。
然此時這片區域卻好像發生了一些變化。
周圍的靈氣雖是依舊稀薄,但在這稀薄的靈氣中卻似乎多出了一絲古怪的氣息。
神識慢慢探出,沈崇明細細感受了一會,卻只察覺到這古怪的氣息給人一種滄桑久遠感,中間好似還夾雜著一種莫名其妙的東西。
如果將這方天地的靈氣比喻成一汪水潭,靈氣的濃度代表著水潭的深淺。
這片區域可能屬于水潭的邊緣,之前的水比較淺。
但現在卻是有著一股與潭水不同的水慢慢流了進來……
“先停下。”
看了一眼四周,沈崇明開口。
前方的四只毒瘴蜈蚣聽懂了他的話,紛紛停了下來。
“吱吱……”
銀線蜈蚣看了看四周,扭頭對沈崇明發出了一聲怪叫。
隨之,它便小心翼翼的朝著前方茂密的灌木叢爬去。
沈崇明見狀,緩步跟在它身后。
但見其宛若生鐵澆鑄的堅硬身軀將那茂密的灌木壓倒,露出灌木叢后的一個巨大骸骨,沈崇明皺了皺眉頭。
他來到那骸骨跟前細細看了一下,大致能夠確定這是一只虎類妖獸。
通過骸骨大小能夠看出其生前當有近三丈的身軀,骨骼精華盡失,好似死了許久。
“吱吱……”
銀線蜈蚣圍著骸骨轉了一圈,從那骸骨中找到了一枚尺許長的鋒利虎牙。
沈崇明見狀,將那虎牙撿了起來,一番打量之后卻是眉頭緊皺。
從骸骨的腐朽來看,這頭虎類妖獸至少死了十多年,甚至更久。
但這枚虎牙卻是依舊新鮮,看樣子好似剛脫落不到一個月。
如此詭異的情況讓他意識到了不對勁。
環顧四周,一片寂靜。
這里不安全……
修士的第六感讓他察覺到這里很不舒服,暗中似乎有著什么東西在窺伺他與四只毒瘴蜈蚣。
默默將那虎牙收進儲物袋中,沈崇明緩緩后退了幾步,拍了拍身旁的銀線蜈蚣低聲道:“我們先回去。”
銀線蜈蚣似是也不喜歡這里,當即邁動諸多的大長腿,朝著遠處爬去。
遠離了這片區域之后,沈崇明這才御風而起,領著四只毒瘴蜈蚣沿原路返回。
毒瘴密林中。
聽到動靜,大蜈蚣立即迎了上來。
“怎么樣?”
“有發現是什么東西嗎?”
沈崇明微微搖頭,隨之將那枚虎牙取了出來道:“我與銀線它們往南走了數百里,未見到其他……”
話說到這,沈崇明忽地愣住了!
一路上他都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但一直也沒弄清楚是哪里不對。
如今卻是忽然注意到了不對的地方!
這里是隱龍山!
有著諸多妖獸和普通野獸的深山老林,他們此番一路往南,走了數百里,莫說妖獸,就連一只普通的野獸都沒見到!
“這是虎跳崖那頭山君的牙齒……”
大蜈蚣巨大的頭顱湊近沈崇明手中的虎牙感受一番,聲音低沉道:“虎跳崖的山君實力比我強,竟是已經死了……”
它的話打斷了沈崇明的思緒。
“你認識這牙齒的主人?”
大蜈蚣點了點頭,隨之便催促道:“還是讓那個拿劍的家伙來吧,太危險了,你莫要白白丟了性命。”
沈崇明想了想覺得眼下的情況確實有些超出自己應對的范疇了。
安全起見,還是請三叔來一趟比較好。
“那我現在就回去請三叔,你自己小心點。”
大蜈蚣瘋狂點著頭催促道:“去吧去吧。”
……
沈家,黑水閣。
沈崇明回來之后便是準備將那隱龍山中的事情告知沈文安。
他來到黑水閣一樓時,便是看到四歲的沈貍正乖巧的坐在爺爺沈元不遠處,手中捧著一本古怪的獸皮書,認真的看著。
聽到動靜,小丫頭緩緩抬起頭,怯生生的喊了一聲“大哥”。
沈崇明笑著點了點頭,隨之看向爺爺沈元拱手:“爺爺,三叔突破了嗎?”
沈元搖了搖頭:“不清楚,你有事找他?”
沈崇明坐下之后,為沈元和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飲了一口道:“山中出現了一些變故……”
“我正想與你爹說這事兒呢。”
沈元沉聲開口道:“這幾日我能感覺到這方天地似乎要發生某些變化。”
“數日推演,卻也未能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只是模糊感覺到這變化起于南方。”
“爺爺算到了?”沈崇明驚訝開口,隨之便是將大蜈蚣口中的“南疆”說了出來。
“爺爺可知這南疆之地?”
沈元念叨了一番微微搖頭:“諸多古籍中也沒有關于南疆的記載。”
“你先去找你三叔吧,山中那只大蜈蚣于我們沈家有些幫助,如今遇到了困難,能幫自是要幫一下。”
他的話音剛落,旁邊的樓梯便是傳來響動。
顯然,樓上的沈文安已經聽到了動靜,自二樓下來了。
“三叔。”
沈崇明起身拱手。
一旁的沈貍也忙合上手中的獸皮古書,俏生生的喊了一聲“三叔”。
沈文安微微點頭后看向沈崇明道:“那蜈蚣首領突破胎息了?”
當年他以武力壓服練氣圓滿境的蜈蚣首領,讓其臣服于沈家,算著時日,已經過去十多年了。
沈崇明搖了搖頭:“當是沒有,不過其守護的那株毒草即將成熟,不知吞服了那毒草之后,會不會突破。”
“三叔,那大蜈蚣好像感知到了麻煩……”
他將自己前往毒瘴密林后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沈文安頷首看向沈元。
“爹,兒去一趟。”
……
云水鎮外,魚錦與木家家主木昌河匆匆御風朝黑水潭的方向飛去。
莊園的后院,衛秋靈正與胡媚兒閑聊。
此時的胡媚兒依舊在不斷退化,不僅是雙耳顯化成狐貍耳朵,身后的狐貍尾巴也已經顯露出來。
衛秋靈一臉擔憂的看著她道:“媚兒姐最近是否感覺到有所好轉?”
胡媚兒神色黯然搖了搖頭:“夫君之死已經讓我的道心近乎徹底崩潰。”
“此番雖還能勉強維持住了一身道行,但終究是根基已毀,想要修復已經不可能了。”
“弟妹身為胎息境,當是明白仙胎之基對于人類修士的重要性。”
衛秋靈神色肅然的點了點頭。
仙胎之基于修士的仙胎來說就像是參天大樹的樹根。
根基若毀,仙胎枯萎也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望著面前的胡媚兒,衛秋靈暗自嘆然,若無逆天的機緣,怕是要不了幾年,胡媚兒一身胎息后期的道行便會慢慢消散,最終連人形都難以維持。
她沒想到其體內的傷竟然會這般嚴重。
一番猶豫之后,衛秋靈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正待開口時,一名沈家修士匆匆敲響了院門。
“三夫人,魚仙子和木家家主來了。”
衛秋靈聞言,起身朝胡媚兒欠身行了個禮,便是離開了后院。
前院廂房。
魚錦與木昌河見到衛秋靈,全都面色凝重。
“師姐,西荒那邊好像出事了。”
木昌河跟著開口道:“遵仙師吩咐,木家這段時間一直在慢慢攻占西荒的疆域。”
“只是前段時間,忽有數個強大的西荒部落不知從何處遷徙而來,屬下未敢妄動,悄然派人去打探了一番。”
“數日前,屬下派去的間者帶來消息。”
“幾個強大的部族原本都生活在西荒最南端,此番之所以突然遷徙至此,似是因為遭到了諸多妖獸的襲擾,折損了不少族人才狼狽逃難而來。”
衛秋靈聽后蹙眉沉思。
西荒的最南端……遭遇妖獸襲擊……
這件事讓她想到了十多天之前沈文安前往隱龍山幫助的那只大蜈蚣。
她聽沈崇明說,那只大蜈蚣也是感受到了什么威脅,才一個勁兒的催促沈文安前去幫忙。
起身看了看窗外,衛秋靈心中升起一絲疑惑。
這旸淖之地難道又要發生什么異變了嗎?
“攻占西荒的事情暫時先緩緩吧。”
思忖片刻后,衛秋靈開口道。
“這……”木昌河聞言臉色有些為難道:“仙師,那鳳仙郡最近也在加緊搶占西荒之地,我們若是暫緩了,那西荒到時候怕都要落入鳳仙郡之手。”
日前有百獸山在,棲云谷及其治下的鳳仙郡并不敢輕易將手伸到西荒。
如今百獸山沒了,落霞山占據鶴郡之后,也沒有第一時間展現出對西荒的占有跡象。
鳳仙郡劉家便是生出了占有西荒的心思。
木家就此事也曾匯報過,衛秋靈并不想和棲云谷鬧翻,便是要求木家盡量不要和鳳仙郡劉家發生沖突。
西荒疆域幅員遼闊,雙方互不干擾,各搶各的便可。
如今木家若是突然收手了,劉家估計會趁機將大部分的西荒疆域都搶過去。
“無妨。”
衛秋靈淡然開口。
人要懂得見好就收,天地有變的情況下,觀望要比冒進更安全一些。
木昌河雖是有些不甘,但也不敢忤逆她的意思,只能悻悻拱手。
又聽二人匯報了一些關于鶴郡的事情后,衛秋靈開口道:“靈尋即將臨盆,今日你既然來了,便是去看看她吧。”
木昌河連忙起身拱手。
孫女木靈尋嫁給沈崇明為妾,如今終是要為沈家誕下子嗣了,木昌河很是開心。
沈崇明小院的偏房,木昌河雖是作為木靈尋的親爺爺,但想要見到木靈尋,還是經過了層層的匯報。
“爺爺今日怎有時間來看靈尋?”
房前涼亭,木靈尋挺著大肚子,看向眼前的木昌河,笑著開口。
嫁入沈家一年多了,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娘家人。
木昌河仔細打量著面前的孫女。
“修為突破了,氣色也不錯。”
“看來沈家并沒有虧待你啊。”
“丫頭,那沈家的少族長可親你?”
木昌河看了看四周,低聲問道。
木靈尋神情一怔,略微有些幽怨的答道:“倒談不上親,也不算疏遠。”
一年多來,沈崇明對她倒是沒有多少冷落,衣食住行上,該有的東西也都會讓人定期送來。
偶爾閑暇的時候,到也會來到這偏院坐坐,詢問一些生活與修行上的事情。
甚至于那正房的陳悠然也時常會抱著沈修濯過來與她閑聊。
木昌河聞言,眼中略微有些失望。
正房的陳悠然他是見過的,與她相比,孫女木靈尋的相貌遠勝之,性格也比較溫婉。
木昌河還曾幻想著孫女過門之后,應該能更受寵一些。
“阿爹和阿娘他們還好嗎?”木靈尋開口,打斷了木昌河的思緒。
“都很好,家里都很好。”木昌河笑著開口道:“丫頭,你可要爭爭氣,若是能為沈家生出一個身懷靈根的仙苗,你在這沈家的地位還能再提升一些。”
木靈尋聞言,心中略微有些不舒服。
嫁入沈家為妾,本就帶著一定的功利之心。
如今有了身孕,連生的孩子都要被算計著價值,讓她覺得有些悲哀。
木昌河似是注意到了孫女神情的變化,也猜到其不喜這些,無奈嘆息道:“孩子,爺爺也不想這般。”
“然世道已經如此,沈家現在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連諸多仙宗都對他們忌憚不已。”
“我木家底蘊太淺,若非如此,說不得哪天便會失了寵。”
“到了那個時候,被打回原形還是好結果,只怕那些與木家有嫌隙的家族或趁機落井下石,將我木家生吞活剝了啊。”
木靈尋聞言,眼底浮現出一絲疲憊。
木昌河微微嘆了口氣,自懷中掏出一個玉瓶塞到她的手中道:“這是爺爺攢下來的一些養氣丹,你且拿著,待孩子生出來之后,好好修煉。”
“你與孩子,任何一人能夠在沈家徹底站住腳,成為沈家的中流砥柱,都能為家族提供更大的幫助。”
“爺爺,我……”木靈尋剛想要開口說什么,偏院的院門便是走進一道身影。
“妹妹……咦,這是木爺爺吧?”
陳悠然抱著沈修濯走來,見到木昌河有些驚訝,隨之便微微欠身行禮。
木昌河連忙起身拱手還禮:“老朽拜見少夫人。”
木靈尋也是不著痕跡的將那裝有養氣丹的玉瓶藏于袖中,起身喊了一聲“姐姐”。
“木爺爺無需如此,我與靈尋是姐妹,您是長輩,悠然怎可受您的大禮?”
陳悠然微笑開口。
木昌河陪著笑道:“老朽是和魚仙子一同前來向仙師匯報事情的,仙師提及靈尋快要臨盆,特地讓老朽來看看她。”
陳悠然聞言笑道:“既是如此,悠然便是不打擾您和妹妹了。”
“木爺爺請坐,悠然這就讓人去準備飯菜……”
“少夫人不必麻煩。”木昌河連忙開口道:“面也見了,鶴郡那邊還有諸多的事情,老朽也不便久留。”
說著,他便看了看木靈尋道:“孩子,爺爺先回去了。”
“在這里要多聽少夫人的話,好生注意身體。”
轉身朝著陳悠然又拱了拱手,木昌河便是匆匆離去。
兩人望著木昌河的背影時,陳悠然懷中的沈修濯卻是咿咿呀呀的張著小手,想要讓木靈尋抱抱他。
陳悠然緩過神,佯裝生氣的板著臉道:“姨娘肚里有寶寶,不能抱你。”
“妹妹快坐下吧,身子沉,站久了會累。”
姐妹二人坐下之后,便是有說有笑的閑聊起來。
……
毒瘴密林。
沈文安盤膝坐在毒瘴之外的一株古樹樹冠中,斬龍法劍橫臥于雙膝上。
抵達毒瘴密林時,他已經詢問了那蜈蚣首領。
蜈蚣首領表示,待得毒草的這一枚葉片成熟,吞服之后它便有九成的把握能夠成就胎息。
妖獸的修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要比人類更容易一些。
至少在突破胎息的時候不用刻意去尋找一些先天靈氣吞服。
月余以來,沈文安并沒有貿然深入南方的區域去尋找所謂的威脅。
在他看來,只需幫大蜈蚣守住那毒草便可。
待毒草成熟之后,便是能夠安心的突破。
沈文安正閉目修煉著,忽是像察覺到了什么,雙眸緩緩睜開,望向那濃郁的毒瘴!
只見原本平靜異常的毒瘴此時正瘋狂的翻涌著,隱約能夠感受到一股濃郁的妖元波動自其中傳出。
見此,沈文安緩緩站起身,靜靜的望著面前的毒瘴。
沙沙!
沙沙沙!
在其起身后沒多久,面前的毒瘴中便是傳來密集的“沙沙”聲。
片刻,諸多大大小小的毒瘴蜈蚣便匆匆自毒瘴中爬了出來!
其中那些達到練氣境的毒瘴蜈蚣爬出毒瘴之后,便是迅速守在毒瘴的四周,渾身散發著濃厚的煞氣,一雙復眼中滿是戒備的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見到這種情況,沈文安便意識到那蜈蚣首領此番怕是要準備突破了。
想到這,他也沒有繼續修煉,就這般靜靜的站在古樹上,幫其護法。
這蜈蚣首領已經臣服沈家,此番若是能夠突破胎息,于沈家來說也是好事。
面前的毒瘴還在翻涌,那淳厚的妖元氣息已經變得更加清晰。
沈文安站在大樹上,與那些練氣境的毒瘴蜈蚣守護了整整七天,蜈蚣首領卻是依舊沒有突破完成。
夜幕降臨,樹冠中抱劍而立的沈文安忽地睜開雙眸,緩緩轉身看向正南方向。
方才的一瞬間,他好似感覺到了一道隱晦的神識自身上一掃而過。
那神識好似就來自遠處的密林。
只是待其看過去的時候,那隱晦的神識便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沈文安自古樹翩然落下,來到一只練氣四層的毒瘴蜈蚣跟前。
那毒瘴蜈蚣警覺的看了他一眼,隨之便挪了挪身軀。
“你去前面看看,這里我守著。”
沈文安以神識強行溝通這只毒瘴蜈蚣。
練氣四層的毒瘴蜈蚣自是不敢不從,當即匆匆朝著沈文安所指的方向爬行過去。
片刻之后——
“吱!”
“嘭!”
那練氣四層的毒瘴蜈蚣發出了一聲憤怒的怪叫!
只是叫聲剛出來,便被一聲沉悶的重擊聲打斷,隨之戛然而止,徹底沒了動靜!
見此,周遭其他練氣境的毒瘴蜈蚣紛紛躁動著自四面八方趕來,聚集在沈文安的身旁。
一個個豎起頭顱,冰冷的復眼死死盯著遠處的黑暗。
沈文安靜靜的握著斬龍法劍,眸光盯著那練氣四層毒瘴蜈蚣消失的地方。
他能感受到那只毒瘴蜈蚣已經徹底沒了氣息,但卻不知道擊殺它的是什么東西。
因為那躲在暗處的東西在擊殺練氣四層的毒瘴蜈蚣時根本沒有動用任何的靈力或妖元之力。
體修嗎?
沈文安心中冒出了一個念頭,但隨之便被其否定了。
體修的氣血之力遠比仙道修士身上的靈力波動更難遮掩。
對方如果是體修,如此距離,他自是不可能完全感應不到。
眸光死死盯著那黑暗的叢林,沈文安沉吟片刻,慢慢抽出了手中的斬龍法劍!
劍尖離鞘的瞬間,一道青色的劍芒瞬間飛出,帶著橫推一切的氣勢朝著前方的叢林飛去!
沿途那些粗壯的古樹紛紛被攔腰斬斷!
青色劍芒飛抵那練氣四層的毒瘴蜈蚣消失的地方時,借助劍芒的光亮,沈文安隱約看到了幾道身影閃動躲避。
隨之,似是有一道身影避無可避了,舉起一件奇怪的兵刃,狠狠砸向那青色的劍芒!
轟!
那奇怪的兵刃砸向青色劍芒時,竟無任何天地之力,就這般硬生生的將沈文安斬出的劍芒砸散!
青色劍芒炸開時,散發出來的能量照亮那片山林。
借助這光亮,沈文安也是看清了對方的真實面目。
那是四個與西荒蠻族打扮有著幾分相似的古怪修士。
斷發紋身,身上穿著由野獸與鳥類羽毛編織而成的寬大衣袍,脖頸處掛著某種骨骼穿制而成的項鏈。
最為奇特的便是他們的雙眸,整體呈現出詭異的灰白色,與之對視,便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劍芒的能量慢慢消散,那片區域也慢慢恢復黑暗。
沈文安眸光深邃,腦海中依舊回憶著那四道古怪的身影。
從穿著上來看,四人倒是和一些西荒蠻族有些相似。
但沈文安卻是覺得對方不是西荒蠻族之人。
方才其中一人擊碎他的劍芒時,身上不經意間散發出了一股讓人極不舒服的陰冷古怪氣息。
這種力量便是讓蜈蚣首領一直躁動不安的源頭嗎?
沈文安思忖片刻,緩緩豎起劍指。
淡淡的金光自其指尖浮現,慢慢匯聚成一柄三寸長的金色小劍。
伴隨著其體內的劍元之力涌動,龍魂法劍慢慢浮向其頭頂,直指四人所在的方向。
一道道劍氣自龍魂法劍中分離出來,迅速在周圍形成一柄又一柄的劍氣虛影!
眨眼的功夫,其面前便是有著上百柄靈氣所化的長劍虛影密密麻麻指向前方。
沈文安揮手!
那些個長劍瞬間劃破夜空朝著前方飛去!
劍氣所化的長劍將那片區域的樹木和山石紛紛洞穿、攪碎,卻是沒有遇到任何抵擋。
那四人竟是在悄無聲息間離開了原地。
沈文安操縱著龍魂法劍在四周飛了一圈,也沒見到四人的蹤跡,便是心念一動,將龍魂法劍招了回來。
飛劍鉆入身軀之后,他正準備返回古樹繼續為蜈蚣首領護法。
“吱!”
其身旁的銀線蜈蚣卻是倏然發出一聲怪叫,猛地撲了過來!
沈文安眉頭一皺,體表本能的浮現出一抹劍氣斬向銀線蜈蚣!
卻見那銀線蜈蚣不躲不閃,頂著他的劍芒依舊是義無反顧的撲來!
噗!
青色的劍氣狠狠斬在銀線蜈蚣的身軀上,墨綠色的血跡飛濺,其堅硬的身軀幾乎被攔腰斬斷!
“吱……”
銀線蜈蚣發出一聲虛弱的悲鳴,卻依舊費力的昂了昂頭顱看向沈文安。
沈文安好奇,定睛一看,卻是在其鋒利的牙齒間看到一只通體猩紅,宛若甲蟲般的古怪蟲子!
那蟲子被銀線蜈蚣死死咬住,卻在拼命的掙扎!
銀線蜈蚣強忍著身上的傷痛,猛然用力,直接將那猩紅的甲蟲咬碎,吞了下去!
與此同時,旁邊幾只練氣境的毒瘴蜈蚣紛紛怪叫著沖了上來!
于黑夜的叢林中瘋狂撲打!
沈文安反應過來,當即便鼓動劍元,在體表生出一個劍元護罩。
借助劍元護罩的微光,他才發現不知何時,已有數十只相同的怪蟲爬到腳邊。
看著面前這些猩紅的甲蟲,他的神色有些凝重。
這玩意絕非普通的昆蟲,竟然能夠瞞過他的神識,悄無聲息的貼近自己的身體?
心中驚疑時,他悄然后退了幾步,手中的斬龍法劍猛地對著地面一揮!
一道劍芒將面前的落葉連同那些猩紅甲蟲紛紛卷起!
旁邊另一只練氣九層的毒瘴蜈蚣見狀,直接昂起巨大的頭顱,體內妖元鼓動,對著半空中的落葉與猩紅甲蟲猛地一吸!
片刻,那些血色甲蟲便都被其吞進了腹中。
沈文安細細檢查了一番,確定已經沒有其他的危險,便是來到那只被他斬傷的銀線蜈蚣跟前。
見其受傷雖重,但好在性命無憂。
歉意低語道:“倒是誤會你了。”
看了一眼銀線蜈蚣身上的傷口,沈文安有些慶幸自己方才只是意念微動,并沒有動用太多的力量。
若是其再多用一絲力量,眼前的銀線蜈蚣便會被直接斬成兩段。
手中光芒一閃,沈文安取出了一瓶療傷的丹藥,從中倒出幾顆碾碎,將那些藥粉灑在銀線蜈蚣的傷口上,隨之便是利用劍元將它的傷口暫時封住。
做完這一切,他又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塊靈晶丟向銀線蜈蚣。
“吃了吧,算是給你的補償。”
銀線蜈蚣湊到跟前,嗅到那靈晶內濃郁純凈的靈力時,復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當即便是將那塊靈晶吞進腹中。
……
晨曦的光芒透過濃密的樹葉灑向地面,光影斑駁。
沈文安來到昨夜四人躲避的地方,在一株被劍氣斬斷的樹樁上發現了星星點點的血跡。
顯然,昨夜的四人并非全身而退,有人還是被他的劍氣傷到了。
可即便如此,沈文安的臉上并沒有任何輕松。
先不說四人那神出鬼沒的方式,單就是他們能夠擋住自己的劍氣,便足以證明出手之人至少有胎息境的實力。
形象迥異陌生,實力又強……
這些人到底來自哪里?
沈文安正思考著,遠處的毒瘴中忽地爆發出了一陣恐怖的力量波動!
隨之,那些毒瘴便是被一股強橫的氣勢吹開,朝著四周逸散而去!
沈文安體表倏然形成一道劍元護罩,將那些毒瘴都擋在外面。
待得這些毒瘴慢慢消散之后,體型巨大的蜈蚣首領便已經出現在不遠處。
此時的蜈蚣首領昂著上半身,一雙復眼俯視著不遠處的沈文安。
見此,沈文安冷笑:“怎么,突破了,覺得能打過我了?”
蜈蚣首領遲疑了許久,感受到沈文安身上那隱而不發的恐怖氣息,心中暗驚,乖乖放下了高傲的頭顱。
“你這兩腳獸王的氣息太恐怖,本王不想跟你動手……”
它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挫敗感。
好不容易突破胎息,本打算好好暴打一頓這兩腳獸,找回點面子。
但方才仔細感受了一下,便是發現,自己好像依舊不是人家的對手。
這一發現,讓其內心因突破帶來的喜悅瞬間被抵消了不少。
蜈蚣首領頭顱微微抬起,卻是不敢高過沈文安的身高,緩緩開口道:“喂,多謝你幫我護法。”
沈文安擺了擺手:“當年答應過你,自是不會食言。”
“我聽崇明說,你之前提過一個叫‘南疆’的地方?”
“如今突破了,是否能想到更多的東西?”
昨夜遭遇四人之后,他想了很久,心中隱約有一個猜想,那四名怪異的修士極有可能和蜈蚣首領之前提及過的“南疆”有關。
“不知道……”
蜈蚣首領晃了晃大腦袋道:“我也不知道腦袋里怎么會有‘南疆’這個名字,但想來‘南疆’指的應該就是隱龍山往南的區域。”
“誰知道那片荒涼的地方再往南,會不會還有一方天地呢?”
沈文安深深的看了它一眼,也不知道這家伙是真不知道,還是不愿意說。
“行了,如今你已突破,我也該回去了。”
“提醒你一點,昨夜有四名奇怪的修士在窺探你。”
“你最好不要貿然亂跑,如果遇到什么事情,立即讓你的蟲子蟲孫去沈家找我。”
話音剛落,沈文安便是身化劍光,消失在原地。
見其走遠,蜈蚣首領看了看叢林的正南方向,呢喃道:“真君布下的虛合回廊大陣被人破了?”
說完這話,蜈蚣首領忽地又搖了搖頭,復眼之中有些迷茫。
“奇怪,真君是誰?”
“誰往我腦子里塞了什么東西?”
……
沈文安自隱龍山深處返回家中時,木靈尋已經產下一子,取名沈修禪。
爹娘都身懷靈根,沈修禪一出生便也身懷品質極高的水屬性靈根。
黑水閣一樓。
沈元正在教導沈貍修行,但見沈文安推門而入,便是讓沈貍先行修煉。
“爹。”
沈文安盤膝坐在跟前,拱手喊了一聲。
“山中的事情解決了?”
“可有什么發現?”
沈元沉聲問道。
這段時間他又嘗試著推演了一下和“南疆”有關的東西,但皆因為白玉龜甲的靈韻不夠,沒有得到什么有用的卦象。
沈文安點了點頭:“蜈蚣首領突破到了胎息,實力還算不錯。”
“好生調教之后,當能成為我沈家一大助力。”
“不過……”他沉吟片刻后,繼續道:“兒在山中發現了幾名奇怪的修士。”
“裝扮上和西荒的蠻族有些相似,但身上的氣息卻十分古怪,實力也很強,估摸著有胎息境。”
“兒懷疑這些修士和所謂的‘南疆’有關。”
“只可惜蜈蚣首領并沒有透露太多與‘南疆’相關的信息。”
沈元面色凝重的點著面前的案牘,發出“噠噠”的聲音。
思忖許久,他轉頭看向一旁的沈貍道:“貍兒呀,去將你大哥和大伯以及三嬸都喊來。”
沈貍抬起頭,乖巧的點了點小腦袋,便是放下手中的獸皮古書,一路小跑著朝莊園而去。
片刻之后,沈文煋父子與衛秋靈都來到了黑水閣。
“老大,取一張輿圖來。”
沈文煋頷首,取來一張新繪制的輿圖鋪在案牘上,幾人圍坐在跟前。
沈元看著輿圖下方,幾近空白的連綿山壑思忖片刻道:“以眼下的情況來看,這旸淖之地怕不僅僅只是我們現在所看到的這些。”
“若這無盡的山壑中當真還有一個‘南疆’之地,那我沈家便算得上與南疆接壤了。”
聞得此言,沈文煋三人皆是皺眉。
“爹,‘南疆之地’的事情能確定嗎?”沈文煋開口道。
這段時間,他從沈崇明與衛秋靈的口中都得到了一些關于“南疆”的信息,為此專門詢問了陸夫子,翻遍了書院的一些古籍和輿圖。
卻沒有發現任何與“南疆之地”有關的線索。
似乎有史以來,那寬廣的淶水河以南,便只是一望無際的荒涼之地。
沈文安開口道:“大哥,我前些日子在山中似乎已經與南疆的修士交過手了。”
“他們修行的力量體系很古怪,且實力不弱。”
“三叔遇到了南疆的修士?”沈崇明有些驚訝道:“他們是否就是讓大蜈蚣惶恐不安的存在?”
沈文安微微搖頭:“暫時還不清楚,不過想來應該差不多。”
聽了幾人的話,衛秋靈沉吟片刻后開口道:“此事想要確定倒也不難。”
“眼下旸淖之地與南疆接壤的地方也并非只有沈家,一氣宗治下的三山郡,百煉谷治下的象郡,還有金剛門治下的越郡都算是與南疆接壤。”
“大哥這幾天可派人去三郡之地查一下,或者親自詢問一下幾宗的弟子,看看他們是否也發現了異常。”
沈文煋點了點頭。
“這倒是一個辦法。”
“若是真有南疆的修士出沒,當不止我沈家這邊,其他地方應該也會有些發現。”
沈元跟著補充了一句道:“此事不管其他幾郡有沒有發現,我沈家都不可不提防。”
“崇明,去其他幾郡調查的事情你來處理。”
“老大這幾天帶人去看一下,我打算將這云水鎮打造成一座城池,城墻南抵淶水河,西至隱龍山,東北兩個方向你來決定。”
“城池修起來后,能夠布下陣法護住自是最好。”
“若是陣法上花費太大,便可只在西、南兩側布下防護,以防萬一。”
將云水鎮打造為城池?
沈文煋聽后,眉頭微皺。
“爹是不是過于小心了?”
打造一座城池,還要在城墻布置陣法,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其中世俗財物的靡費先不說,光是布陣需要的靈物,都是一大筆開支。
如今沈家的修行資糧,靠著靜河坊市好不容易有了那么一點結余,若是打造這云水城,日子怕是又要過得緊巴起來。
“去做吧,莫要掉以輕心了。”
這段日子,他雖然沒有推衍出多少和南疆有關的東西,但冥冥之中卻總有一些不好的預感。
再加上當初七代第一人沈修濯出生前,白玉龜甲莫名修改了沈家的字輩,其推衍時得到了一個模糊的卦象,顯示沈家接下來的兩代都有災運,要靠與人“修緣”來渡過。
種種跡象表明,之后的日子不會那么好過。
沈文煋頷首。
自接掌沈家之后,父親已經很久沒有這般直接決定家中之事。
此番既然這么說了,當是有其考量。
父子二人就打造“云水城”的事情正商議著,小丫頭沈貍忽是匆匆跑來。
來到幾人跟前奶聲奶氣道:“家里來了一個光膀子的人,嚷嚷著要見大伯。”
光膀子的人!?
幾人愕然,沈文煋站起身朝著沈元拱了拱手道:“爹,兒去看看。”
離開黑水閣,沈文煋回到家中,遠遠的便是看到身穿半臂鎧甲,裸露著左半邊身子的金圣在莊園門口焦急踱步,似是很著急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