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合山緩步走來，看向裴肇，目光有些躲閃拱手：“裴師叔，師侄……”

裴肇微微搖頭，他知道李合山想要說什么。

但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或許，對沈文安來說，被逐出師門也是好事。

畢竟不在棲云谷的這些年，他的修為并沒有落下，反而是比棲云谷絕大多數弟子都要優秀。

棲云谷弟子這重身份，于他來說更像是一個枷鎖。

被逐出師門之后，若是有機會，他日后或許可以憑借與靈珊劍仙的關系拜入青蘿劍宗。

“合山啊，這棲云谷病了，病入膏肓。”

“日后就看你了。”

裴肇凄然一笑，轉身負手，緩緩朝著遠處的房舍走去。

他的背影有些佝僂，一時間好似又蒼老了不少。

“文安師弟……”

望著裴肇的身形遠去，李合山神色復雜的看向沈文安道：“你怪師兄嗎？”

沈文安沒有說話。

劍心通明，他能感受到李合山心中沒有惡意。

只是人性善惡容易分辨，權衡利弊于他來說太難。

是以，他向來不喜歡想太多，能將危險扼殺在搖籃中，就絕不給它萌芽的機會。

“唉！”

“走吧。”

見他不說話，李合山重重嘆了一口氣。

這些年，他一直在想辦法留住沈文安，打算等自己繼任棲云谷宗主之位后，將沈文安培養成為宗門的守護者，培養成讓棲云谷重塑榮光的一柄利刃。

可惜事不遂人愿。

……

黑水潭沈家。

沈元和沈文煋父子看著面前的李合山，全都沉默不語。

良久——

沈文煋拱手道：“李仙人，舍弟這些年給您添麻煩了。”

“如今文安既已不是棲云谷的弟子，那這安陽縣升仙閣執事的位子，在下也就不好意思再賴在上面了。”

“沈小兄弟，這……”

聽到這話，李合山想要說些什么，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他很清楚，如今落霞山已經將整個云水鎮都交給沈家打理。

沈文安已經被逐出師門，沈家也沒必要繼續為棲云谷做事了。

身上掛著升仙閣執事的職位，沈文煋即便再不作為，也終會分出一部分精力在升仙閣的事情上。

如今辭去這升仙閣執事，倒是可以全身心的經營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這一切，從棲云谷當初沒有選擇云中郡，選了鳳仙郡的時候就已經種下了因果。

“也罷！”

想到這些，李合山忽然就釋然了。

他笑著看向沈文煋和沈元道：“沈小哥，沈家主。”

“文安師弟即便是已經被逐出師門，但李某自認為與沈家私下的交情還在。”

“日后有能用到李某的，盡管知會。”

沈元連連拱手：“李仙人說的是。”

他一直都覺得李合山與裴肇父女一樣，是個值得結交之人。

只可惜棲云谷不是他李合山與裴肇能做得了主的。

“能結交李仙人這個朋友，是沈家之幸。”

“日后李仙人若是有能用到沈家的，也盡管開口。”

沈文煋跟著開口道。

“一定一定。”李合山拱手起身道：“既是如此，李某就先告辭了。”

“近日百獸山有些不太安生，李某得回鳳仙郡主持大局，不便久留。”

“沈家主，你們也要多加小心些。”

“百獸山控制著整個西荒蠻族，與云中這邊僅隔著八百里寬的隱龍山山脈。”

“如今旸淖之地的靈氣已然復蘇，這隱龍山山脈似是旸淖之地的地脈匯聚之地之一，各方勢力少不得會眼饞動手。”

聽到這話，沈元和沈文煋對視了一眼，全都面色凝重。

“多謝李仙人提醒。”

李合山擺了擺手，緩步離開了沈家。

目送著他的身形遠去，沈元面露思忖。

“老大，隨我去武館看看吧。”

沈文煋點了點頭，父子二人朝山下趕去。

武館演武場，黃家的黃麟此時正和幾名武館的師傅們教導諸多弟子修煉。

見到沈元和沈文煋，黃麟迎上來拱手：“元叔，石頭。”

沈元背著手點頭道：“你叔父呢？”

“在后院。”

“近日又有幾名弟子突破到了后天境界，叔父和大哥便決定將他們和這些弟子分開。”

沈元頷首，和沈文煋一起朝后院走去。

武館后院同樣有著一個演武場，只是比前院的略小一些。

此時的演武場內盤膝坐著二十多名年輕的男女，黃麒和黃輕舟坐在眾人的前方，和他們一起在修煉。

這些都是武館近兩年突破到后天境界的弟子。

聽到動靜，黃輕舟二人睜開眼，起身迎了上來。

“元叔。”

黃麒拱手行禮。

沈元點了點頭看向黃輕舟：“兄長，到旁邊說吧。”

四人來到遠離演武場的涼亭內坐定，黃麒招呼武館的仆人送來茶水。

沈元抿了一口茶水直接開口道：“近來局勢越來越混亂了，我準備組建一支族兵，用于自保。”

“兄長，這些娃子們最近的修行可有什么進展？”

黃輕舟微微搖頭道：“雖是有二十七名弟子突破到了后天境界，但這二十七人都沒有靈根。”

“一邊淬體，一邊修行呼吸法，進展十分緩慢。”

“我估摸著，想要誕生練氣境的修士，還得一兩年的時間。”

一兩年……

沈元思忖之后微微搖頭：“太慢了……”

眼下的局勢，拖的時間越久，后天境武者的作用就越小。

一兩年之后，后天境武者不說是絕對的炮灰，但威懾力也會大大減少。

如今的沈家，若是不算沈文安，滿打滿算，能拿出手的強者也就七人。

這還是將沈文焰與陸致遠都算上。

二人在文道上的修行依舊很艱難，沈元估摸著，沈文焰如今的修為大抵只是相當于練氣二三層的樣子。

陸致遠他不是很清楚，猜測應該和老大沈文煋差不多，有個練氣四五層的實力。

至于黃輕舟與黃麒，突破練氣境已經一年了，依舊還沒有達到練氣二層。

“最近是否有其他村落的人來武館報名？”

沈元忽然開口問道。

黃麒在一旁拱手：“有一些，但……”

他苦笑一聲道：“元叔來的時候應當看到了，咱們的武館就這么大，前院演武場已經容不下了。”

“所以那些報名的人，就只讓能他們等著。”

黃輕舟此時也開口道：“阿元，為兄覺得我們應該主動些了。”

“云水鎮有近萬人，若是逐一篩選，總能找到一兩個擁有靈根的人吧？”

沈元聽后有些疑惑的看向沈文煋。

他記得這事兒自己安排過。

沈文煋愣神，隨后尷尬開口：“這段時間在家里和升仙閣兩邊跑，竟將此事給忘了。”

沈元頷首，倒也沒有怪他。

人的精力有限，如今這升仙閣的差事已經辭了，日后倒是可以全身心的處理自家的事情了。

“明日你找各族的管事說一下，讓他們把各村六到十四歲之間的娃子都送來，不要有任何遺漏。”

“告訴他們，日后村中有滿六歲的孩子，都要第一時間送過來檢測靈根。”

沈文煋點頭應下。

“還有……”

沈元沉思片刻后道：“最近聽你趙伯說，村民上山狩獵，發現山中妖獸有變多的兆頭。”

“那些沒有靈根的娃子，你回頭把把關，有心性堅韌，能忍受煉體之苦的，可讓他走煉體的路線。”

相比較煉體，仙道修行的要求還是太高了。

煉體雖說越往后越難，但至少前期沒有太高的要求，且但凡有所提升，應對眼下的局面也都勉強能用。

反正隨著時間的推移，山中妖獸的數量會越來越多，倒是不愁資源的問題。

“我這兒也有件事。”黃輕舟忽然開口道。

“阿元，你還記得黃巖鎮黃家那兩個養血蟾的娃娃嗎？”

沈元微微頷首。

那兩個小家伙他倒還真有印象。

一個叫黃若言，另一個叫黃成熾。

姐弟二人在飼養血蟾這事兒上確實有一定的真本事。

“成熾那小子偷偷找過我幾次，雖沒有明說，但話里話外，應該是想要跟著學武。”

沈元聽后笑了。

“這事兒兄長做主就行。”

“他二人飼養血蟾有功，之前也沒聽他們提及有要修行的想法，許是因為太過謹慎了。”

“兄長回頭可以問問，二人若是都愿意修行，可賞賜一些淬體丹讓他們修煉。”

有功當賞，有過要罰。

黃氏姐弟二人這幾年兢兢業業的飼養血蟾有大功，想要修行這個要求自然要滿足。

“成，那我回頭問問他們二人。”

四人又閑聊了一會，沈元父子二人便離開了武館。

路上，沈元負手走在前面，沈文煋靜靜跟在身后。

“老大，青靈石礦脈的事兒現在到哪兒了？”

沈文煋開口道：“之前您說先不急，兒也沒讓人去開采，只是將那洞口暫時填埋了。”

沈元點了點頭。

上次把發現青靈石礦脈的事情匯報給了落霞山，衛秋靈的回答讓他意識到一個問題。

站在落霞山的角度，他們似乎不想讓沈家發展的太快。

許是怕脫離掌控，又或是怕給予沈家的賞賜太多，后續會有一種珠玉在前的尷尬。

畢竟以沈家現在的處境，幾塊靈晶，一些丹藥就算是大恩，若是依照青靈石礦脈給出了賞賜。

吃過了山珍海味，不到要餓死的邊緣，誰還會為得到一些饅頭咸菜而心生感激？

不過就沈元自己來說，倒不是會有這種想法。

只能說，落霞山想的太多，但卻沒有錯。

“回頭安排一下吧，先嘗試開采一部分。”

“為父記得衛仙子說，挖出來的靈晶碎片我們可以留著？”

沈文煋點頭。

“那就這樣，開采出來的青靈石，我們留一成，剩下的都交給落霞山。”

“你且告知衛仙子，沈家暫時沒有太多的要求，只希望日后有所求時，能得到落霞山的援手。”

沈文安自棲云谷回來，裴肇給了很多東西。

其中包含了一些丹道修行心得，陣法之道的修行心得，還有一些修行界的常識。

短時間內，沈家倒是沒有其他的需求，可以將青靈石的人情先積攢起來。

到時候萬一有所需求時，再提出來也不遲。

沈文煋頷首。

“那等篩選靈根仙苗的事情之后，兒便讓各族抽調人手去開采。”

“去吧。”沈元揮了揮手。

父子二人在半路分開，沈文煋來到祠堂，讓人去通知各大族和小族的管事立即前來商量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