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凌然看見江沅滟的那一瞬間，他懷疑眼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場夢。

他甚至都來不及反應，只這樣癡癡地看著她。

江沅滟被他這露骨的眼神弄得有些羞澀了，她坐在他身邊，柔聲道：“怎么這般看著我？孩子們還都在呢。”

晨兒嘻嘻一笑，“母后，父皇喜歡看您，我和妹妹早就見怪不怪了。”

江沅滟嬌瞪他一眼，這孩子，小小年齡沒個正形。

再看安和，小家伙被奶娘喂了一口佛跳墻，正美滋滋地吃著呢。

江沅滟趁機夾了菜到他碗里，道：“你在乾清宮處理了許久的政務，想必也餓了，快吃些菜吧。”

梅凌然仍然呆坐著。

江沅滟這才發現不對勁，她眨了眨眼，伸手摸住他的脈。

“既沒發熱，也沒別的異常，不過脈絡跳動得快些，應該無大礙才對。”

江沅滟眼眸關切看著他，她又湊近了些，問道：“夫君，是不是不舒服？”

“沒。”

梅凌然仿佛才反應過來一般，他心跳得極快，這種激烈的撞擊令他頭暈目眩。

他突然間想到了什么，對她道：“可否給我一面銅鏡？”

江沅滟詫異看向他，雖然覺得他的要求有些古怪，但還是吩咐宮人去取來鏡子。

當梅凌然看向鏡子中的自己時，他眼眸中的了然一閃而過。

果然如此。

他的魂魄居然落到了自己身上。

只是現在的這個自己，他不僅登上了皇位，還娶了江沅滟。

他居然娶了她！

梅凌然閉了閉眼，一時之間，心緒復雜無比。

江沅滟在他身邊，聲音柔得宛如春日微風，她問道：“夫君，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沒什么。”

為了不讓她擔心，他努力讓自己恢復鎮定。

可是那因為激動而顫抖的雙睫已然出賣了他。

江沅滟若有所思，她收斂住心中好奇，并不逼問，只輕輕柔柔地為他夾上幾口菜。

梅凌然安靜地吃著，他有些不敢抬眸看她，可一旦與她的視線對上，他又半分都舍不得移開。

江沅滟自然察覺出他的不對勁了，她一個眼神朝依蘭的方向瞟去，依蘭朝她點了點頭，轉身便出了坤寧宮。

依蘭要去打聽一下，陛下有沒有發生什么。

用過午膳后，奶娘們將皇子和公主帶走了，坤寧宮主殿里，只剩下梅凌然和江沅滟兩人。

江沅滟見他額角冒汗，她掏出手帕輕輕為他擦了擦。

只是她的手才擦到一半，便被他握在掌心。

他觸摸到她的柔夷后，仿若受了驚一般，又飛快地放開了。

江沅滟不解地看向他。

“夫君，可是出了什么事？”

梅凌然搖頭，“我，我……我也說不清楚，江沅滟，我是不是在做夢？”

江沅滟伸手握住他的手，“夫君，你人好端端的，又怎么會是做夢呢？可是最近太累了？還是說，你為了那個侍衛的事情，還在生氣？”

“他這么幼稚嗎？”

梅凌然說罷，才發覺自己好像說錯話了。

可他也不打算繼續瞞著她。

“江沅滟，其實，我并不是他……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你的丈夫，雖然我是梅凌然，可卻不是現在的梅凌然。”

梅凌然說完后，有些頭疼地按了按額角。

他說得這都是些什么話？就連他自己都聽不太懂自己的話了。

可是江沅滟卻懂了。

江沅滟疑遲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前世的梅凌然，而非今生的他？”

梅凌然終于從混亂里理出了一絲頭緒，他重重點頭，“對，就是這樣。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死在漠北后，再睜開眼，就在乾清宮的大殿里了。”

梅凌然不知道江沅滟會不會相信他，也許她會把自己當作一個瘋子吧？

可是江沅滟卻對他絲毫沒有懷疑。

她道：“你不必慌張，我能理解你的遭遇，因為在你之前，冷霜娥也重生了。”

“冷霜娥重生了？”梅凌然滿臉錯愕，“她人呢？”

“已經死了。”

梅凌然：……

江沅滟緩緩而道：“她做了許多壞事，陷害他人，毒殺朝廷命官，以及通敵賣國，都是她的死罪。”

“重來一世，她仍然通敵賣國。”提起冷霜娥，梅凌然眼眸中浮現寒意。

江沅滟坐在他身邊，為他倒上一杯清茶。

“梅世子，”她輕輕喚著他，道：“為了讓你與我夫君區別開來，不介意我現在喚您梅世子吧？”

“我不介意。”

梅凌然對上她的眼眸，心跳再次不受控制的猛跳了幾下。

他有許多好奇的事要問她。

“可否能告訴我，這一世發生了什么？今生的我和你……為何會成為夫妻？”

江沅滟：“這一世的故事說來話來，咱們一邊喝茶一邊聊。”

正好，對于上一世，她也有一些疑問。

可惜冷霜娥已經死了，她也無法查證。

既然正主在此處，她也能問個清楚。

江沅滟聲音動聽，“那便從冷霜娥重生之后講起吧，她說，上一世，我做了皇后，這些全是宋慕淮的功勞，所以，她便將主意打到了宋慕淮身上。”

“于是，她悔了與你的婚約，改而嫁給了宋慕淮。”

“而我，成了安定伯府的下堂婦，卻遇見了今生的你。”

江沅滟朝他笑了笑，那一雙眼眸里全是溫柔。

梅凌然看著她，目光中閃過一絲心疼之色，“那時的你，一定很難過吧？”

江沅滟一怔，隨即笑了笑，“并不，離開安定伯府，我很開心，我想，前世我也許并沒有當上皇后，因為兩人合不合適，其實早有蛛絲馬跡，你說呢？”

梅凌然沉默了一瞬。

“抱歉，”他聲音有些低沉，“我死得之前，許多事情并沒有明了，我是在漠北死的，并不知京中發生了什么。”

江沅滟聽罷，聲音更加輕柔了。

“所以說，世子你臨死之前還在保家衛國，世子，那時你痛苦嗎？”

“并不覺得痛苦，”梅凌然朝她笑了笑，宛如多年未見的一個老朋友一般，向她敞開心扉道：“反而覺得打贏了漠北那一仗，心里很是輕松。”

江沅滟目光深深地看著他。

她的眼神，讓梅凌然有些受不住。

“為何這般看著我？”

“只是覺得，世子你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你很好，值得這世間最好的一切。”

梅凌然心跳再也受不住控制的亂跳了起來。

“在你心中，是這么想我的嗎？”他聲音都忍不住顫抖。

“嗯。”江沅滟點頭，“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在你心中，大鄴的百姓安寧始終是第一位，今生的梅凌然他自從做了皇帝之后，每日勤勉于政務，沒有一日休息過。”

“他……對你好不好？”

梅凌然問完之后，便覺得自己好傻。

前世的他就愛慕江沅滟，這一世的自己比前世的他更勇敢。

他好不容易將江沅滟娶來，自然要好好疼愛了。

果然，江沅滟想也沒想便點頭，目光如水般望著他，“他對我極好，能遇見他，是我的福氣。”

“不。”梅凌然面色鄭重，“是遇見你，才是他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