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洛從大理寺內(nèi)部的膳堂出來，回到了值房。

剛坐在椅子上，就見班念舟輕輕扣了扣門，走了進來。

“大人，寺正蕭知善，被都察院的人帶走了！”

“唔。”

“大人，蕭知善被帶走的時候，嚇得尿了褲子，拉了一坨大的。”

“嗯。”

班念舟見陳洛對這些不感興趣，便道：“大人，下午有什么安排嗎？”

陳洛這才抬起頭，對班念舟道：“這里有一封文書，需要你送到太醫(yī)院院使獨孤宇光那里，屆時等他看了信，聽他安排即可。”

說罷，陳洛從卷宗中取出一個信封。

見班念舟來接，陳洛又把信拿回。

班念舟手伸在半路，愣了愣，尷尬道：“大人？”

陳洛道：“念舟，你是何年生人？”

“云景三年，癡漲大人七歲！”

班念舟就要把手收回時，陳洛又把信遞了出來。

他見陳洛這次沒有撤回的意思，伸出手，把信接了過來，看信封用臘封好，才收入袖中。

陳洛道：“我看了你的資歷，特意跟寺卿聊起過你，你們班家當(dāng)初是想讓你在大理寺當(dāng)個評事的，有沒有這回事？”

班念舟錯愕道：“大人，卑職……卑職早不做這念想了。”

“不！”

“你應(yīng)該做！”

陳洛微笑看著班念舟，鼓勵道：“你能力不錯，寺卿說你們班家失了利，又錯過了一個機會，因此，落得了個書吏的閑職。”

班念舟微微頷首，默認(rèn)了。

陳洛道：“最近一段時間，好好表現(xiàn)，等我離開大理寺，我會向寺卿推薦你，來當(dāng)這個左評事！”

“啊？”

班念舟聽到這個話，當(dāng)時腦子‘嗡’地一下。

“去吧！”

陳洛點點頭，開始翻看卷宗。

“呃，是，是！”

班念舟退出了陳洛值房，輕輕把門關(guān)上，感覺眼淚忍不住想要決堤。

他在大理寺待了十年。

一直沒有機會翻身，能被陳洛挑為貼身書吏，已經(jīng)讓他覺得未來一片光明。

不曾想，陳洛還許了更大的光明前程。

如果說是李崇文的推薦，班念舟決不會往左評事的位置上想。

但陳洛是誰啊？

大理寺卿看陳洛跟看親兒子似的，見誰都板著臉，唯獨見陳洛，每次都笑得合不攏嘴。

這是什么關(guān)系戶啊？

陳洛的推薦，那含金量得有多高？

想到了陳洛會記自己一功，但沒想到，陳洛會把自己的功勞記這么大。

太幸福了！

班念舟越想動力越足，從馬房挑了匹馬，走了手續(xù)，便前往了太醫(yī)院。

到了太醫(yī)院，通報完緣由。

班念舟來到了太醫(yī)院院使獨孤宇光的值房。

獨孤宇光接過班念舟手中的信封，狐疑拆開，越看越愣，眼睛也越睜越大。

半晌后。

獨孤宇光把信放下，站起來在房間中來回踱步。

“這封信真是那陳洛寫的？”

“是陳評事寫的！”

“你不知道信中的內(nèi)容？”

“不知道。”

班念舟不知道陳洛信里寫了什么，居然把堂堂太醫(yī)院的院使大人，給嚇成這樣？

孤獨宇光背著手，思考了片刻，又坐回案桌，開始伏案疾書。

片刻后。

孤獨宇光叫來了一位吏目，也給了對方一封信，然后對其叮囑了幾句，就讓他出去。

班念舟遲遲不見孤獨宇光給自己派任務(wù)，提醒道：“陳評事在卑職來的時候，說院使大人會給在下派任務(wù)，信里沒說嗎？”

孤獨宇光道：“再等一等。”

這一等，就是半個時辰。

之前出去的吏目歸來，太醫(yī)院里還來了一伙五城兵馬司的衛(wèi)兵。

為首的趙貞，見到獨孤宇光后，拱手作揖。

獨孤宇光指著身邊的班念舟道：“這位是大理寺的書吏班念舟，此次去封存沈氏藥行的經(jīng)營賬目，由大理寺牽頭，太醫(yī)院負(fù)責(zé)技術(shù)指導(dǎo)，五城兵馬司協(xié)助配合。”

趙貞怔了怔，對班念舟拱手。

班念舟有點兒懵。

陳評事玩得有點兒大啊，難怪給自己記一大功，還推薦自己未來當(dāng)大理寺評事。

這是摸老虎屁股呀！

但想到，上午的時候，沈家服判，這一流程也沒有問題。

就是這么快的執(zhí)行，太叫人意外了。

班念舟幽怨地看了一眼獨孤宇光，奶奶的，這么大的事情，你愣是憋到現(xiàn)在才告訴我。

瞧給我嚇得！

但班念舟想想陳洛面對那么多大人物，都不懼怕，如果自己連這件小事都辦不好，哪兒有資格得人家推薦？

他便深吸了一口氣，微微頷首。

獨孤宇光派了一支十人吏目小組，叮囑他們都聽班念舟指揮，這才讓他們一起出發(fā)。

班念舟坐上太醫(yī)院的馬車，由五城兵馬司的衛(wèi)兵開道，不到半個時辰，便來到了沈氏藥行的商鋪。

沈氏藥行的掌柜看到班念舟帶人來，愣了一下，想要把他們攔在外面。

趙貞已經(jīng)拿出太醫(yī)院的的查封文書，懟在了那掌柜的臉上。

“賬房在哪兒？”

班念舟問。

掌柜的高叫道：“我家老爺是……”

趙貞一拳轟在那掌柜的鼻子上，頓時兩道血紅出現(xiàn)。

“別害你家老爺！”趙貞說完，對帶來的衛(wèi)兵道，“把藥行里的所有人，都叫到這里來，一個也不許離開。”

“是！”

很快，二十多個衛(wèi)兵，就沖進藥行，開始把所有伙計，都帶到了大堂。

班念舟一行人進了內(nèi)院。

在那被嚇傻的掌柜的指引下，找到了賬房。

由太醫(yī)院的吏目開道，一伙人進了賬房，開始查封所有文書，該歸類的歸類，該打包的打包。

眾人全力配合，效率把班念舟都嚇了一跳。

班念舟此時也終于明白，陳洛叫他來的真正目的，看著那些吏目查封所有文書，班念舟都讓他們，把相關(guān)文書抄錄一遍，留作可執(zhí)行的有力證據(jù)。

陳大人想的太周到了，他是怕沈氏藥行拒不執(zhí)行，先一步算清沈氏藥行的賬目。

如果三日后，沒有如期執(zhí)行。

這些賬目就能直接把沈氏藥行充公，還叫他們說不出半個不是。

太狠了！

也太有手段了！

雷霆查封！

這一刻，班念舟才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崇拜起了陳洛。

看著一張張抄錄出的賬目，班念舟一張張收起，一張張看。

沈氏藥行的經(jīng)營狀況，就這么清晰地呈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

藥材采購、銷售記錄、庫存變動、伙計薪酬、運輸費用、稅費繳納，都清晰呈現(xiàn)。

十幾個專業(yè)的人，每人負(fù)責(zé)一種抄錄，速度快到飛起。

一個時辰不到，班念舟手里就已經(jīng)塞了滿滿兩百多頁的賬目。

密密麻麻的字跡，看得他眼花繚亂。

統(tǒng)計完成后，原賬目由太醫(yī)院的人抱走，五城兵馬司護送，班念舟則中間與隊伍分開，回了大理寺。

與此同時。

沈氏藥行的掌柜，終于連滾帶爬的來到了沈府。

等他見到沈自吉把話說完，沈自吉蹭蹭蹭往后一撤，摔了個四仰八叉。

“老爺！”

“你可不能倒下啊！”

掌柜的趕緊叫人，下人進來，與他一起，把沈自吉扶到了椅子上。

“廢物，你就這么讓他們闖進去，把賬目抱走？你就不能偷跑出來通知我？”

沈自吉看著藥行掌柜，氣得已經(jīng)沒了力氣。

“老爺，我、我跑不出來啊！”

“無忌呢？不是下午讓他去看著了嗎，他人呢？”

“大公子沒來！”

“混賬東西！”

沈自吉一拍桌子，感覺到心口劇痛，連忙作深呼吸。

這時。

沈老夫人聽到了動靜，來到這邊，聽完掌柜的說完，也差一點沒站穩(wěn)。

她也驚呆了。

陳洛這是要對沈家趕盡殺絕啊！

如今，賬目被拿走，相當(dāng)于自己家的底褲，都被人給扒下，她有想過對方下手，會快，會狠，但沒想到這么快，這么狠！

“云芝！”

沈老夫人把拐杖往地上杵了兩下。

立馬有下人去請麗妃過來。

等沈云芝到了之后，沈老夫人陰沉著臉，說道：“不能再拖了，你現(xiàn)在立刻就去張府，務(wù)必讓寒衣與陳洛見面。”

“老祖宗，發(fā)生了什么事？”

沈云芝午睡還沒清醒，有些迷糊。

掌柜的把情況一說，沈云芝一下子就驚醒了，“他怎么敢的？”

沈老夫人道：“如果這件事，與宮里的厭勝案有關(guān)，那他，為什么不敢？”

“老祖宗您是說……”

“去吧，盡快安排寒衣，與陳洛見面，只要他死了，一切就太平了！”

沈老夫人把拐杖，使勁往地上杵了一下。

“是。”

沈云芝叫上隨從立即離開沈府。

大理寺。

陳洛值房。

當(dāng)班念舟把厚厚的一沓抄錄的文書拿在手中后，時間也已經(jīng)來到了放值時間。

“都是你盯著他們抄錄的吧？每一頁都簽署了吏目的名字？”

“是的，是卑職全程盯著的。”

“做的不錯！”

陳洛把文書放進一個袋中，收進了隨身空間。

在這一張張翻，太浪費時間，少說有兩百頁，字也密密麻麻的，看得眼疼。

陳洛決定回到家，慢慢整理。

“大人，您這么做，太冒險了！沈無忌如果知道您逼得這么急，一定會想辦法對付您的！”

“哦？”

陳洛呵呵一笑，“你猜他們會用什么辦法對付我？”

“這……”

班念舟想了想，搖了搖頭。

陳洛微笑道：“我猜，他們可能會用美人計。”

“美人計？那大人可有應(yīng)對計策？”

“瞎猜的，你還當(dāng)真了，去把我的馬牽來，本官要歸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