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寒氣順著麻鞋浸入骨髓,沈玲心卻覺得掌心發燙——金葉墜貼著心口,熱度像活物般沿著血脈往上竄,連后頸的汗毛都在顫動。
她盯著祭壇中央那柄青灰古劍,劍身上的符文與金葉墜紋路交相輝映,像兩根線頭突然纏成了結。
“當心兩側!”謝承鈞的低喝撞進耳膜時,十道黑影已從石縫里竄出。
為首者黑紗下的紫眼泛著幽光,沈玲心瞬間認出那是晏離提過的半妖——他們專在末法亂世里啃食修士靈脈,最是陰毒。
短刃出鞘的剎那,虛影鳳凰在她身后凝實。
赤金火焰裹著尾羽掃過,最近的兩個半妖發出尖嘯,黑色霧氣從傷口里滋滋往外冒。
沈玲心余光瞥見鐵山橫起玄鐵棍護在柳青身前,那姑娘正踮腳去摸祭壇符文,指尖微微發抖卻沒停;晏離倚著巖壁擦嘴角的血,拇指抹過銀針尾端的朱紅,顯然動了殺招。
“玲心!”謝承鈞的符紙炸成金網罩住眾人時,沈玲心聽見符紙燃燒的噼啪聲里混著自己的心跳。
為首半妖的劍風擦過她左肩,布料裂開的聲響比疼痛更清晰——她咬碎舌尖,腥甜涌進口腔的瞬間,金葉墜的力量如巖漿決堤。
虛影鳳凰展開雙翅,赤金火焰在祭壇上騰起三尺高,半妖們的尖嘯陡然變調,像被掐住脖子的夜梟。
“玄凰傳人...”為首半妖退到祭壇邊緣,黑紗被火焰掀得獵獵作響,露出半張覆著青鱗的臉,“你以為拿到鑰匙就能翻了天?當年玄凰隕落時,這把劍可是蘸過她的血!”
沈玲心握短刃的手緊了緊。
古劍突然發出清越龍吟,震得她虎口發麻,卻讓她的瞳孔泛起金芒——那不是威脅,是召喚。
她想起十二歲在雜役房翻出金葉墜時,也是這樣的震顫,像有個聲音在說“該你了”。
“護好青兒!”她朝鐵山吼了一嗓子,腳尖點地躍上祭壇。
虛影鳳凰的尾羽掃開撲向謝承鈞的半妖,她的短刃與古劍相碰,濺起的火星落進暗河,驚得銀色小魚四處亂竄。
半妖首領的劍招突然變狠,每一劍都往她心口招呼,沈玲心卻覺得熱血在燒——不是疼,是痛快,像被壓了十年的氣終于能吐出來。
“玲心小心!”晏離的銀針擦著她耳際釘進半妖首領肩窩,朱紅毒霧立刻在傷口處綻開。
謝承鈞趁機甩出三道定身符,符紙沾著半妖的黑血滋滋作響。
沈玲心抓住破綻,短刃挑開對方手腕,虛影鳳凰的尖喙直啄其咽喉——半妖首領悶哼著摔進暗河,濺起的水花里飄著幾片青鱗。
“走了?”鐵山抹了把臉上的血,玄鐵棍斷成兩截還攥在手里,“奶奶的,這妖物皮實得很?!?/p>
柳青突然低呼:“符...符文動了!”她指尖抵著祭壇邊緣的刻痕,原本靜止的紋路正順著她的手往掌心鉆,“是開啟陣法的引!我、我能解開!”
沈玲心跳下祭壇時,金葉墜的熱度終于退了些。
她摸了摸左肩的傷口,血已經凝了——凰血淬體的效果比往常更明顯,許是剛才用了全力。
謝承鈞靠在巖壁上揉眉心,符袋空了小半,指尖還沾著未干的朱砂;晏離正用匕首刮銀針對著月光看,毒霧散得差不多了,卻沖她挑了挑眉:“小鳳凰,剛才那招夠狠?!?/p>
“少貧?!鄙蛄嵝淖旖浅榱顺?,目光落在祭壇中央的古劍上。
柳青的手指突然發出淡青色光芒,祭壇符文全部亮了起來,像一條光鏈纏上古劍劍柄。
“成了!”柳青后退兩步撞進鐵山懷里,“這劍是鑰匙,拔出來就能...”
“嗡——”
古劍離鞘的瞬間,沈玲心覺得有什么東西撞進了腦海。
畫面閃得太快:玄色長裙的女子站在燃燒的鳳凰樹下,將金葉墜和古劍一起放進青銅匣;漫天黑霧里,無數半妖舉著帶鱗甲的手嘶吼;最后是一雙金瞳,和她此刻眼底的光一模一樣。
“玲心?”謝承鈞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臉色發白。”
“沒事?!鄙蛄嵝奈站o古劍,劍身的涼意順著掌心往上爬,卻被金葉墜的熱度中和成溫溫的。
暗河的水流突然急了,水面倒映的紫眼比剛才更多,她后頸的汗毛又豎了起來——這和半妖襲擊前的感覺不一樣,更沉,更壓得人喘不過氣。
“要走了?!标屉x突然站直身子,妖異的紫紋從眼底漫到耳后,“有大家伙在靠近。”
謝承鈞的符筆在掌心轉了兩圈,卻沒畫符。
他盯著暗河上游的方向,聲音比平時低:“靈氣波動...像被碾碎的山。”
鐵山把斷鐵棍往地上一杵,震得碎石亂跳:“管他什么大家伙,老子護著你們!”
柳青攥緊沈玲心的衣袖,掌心全是汗:“那劍...會不會引來了什么?”
沈玲心沒說話。
她望著暗河盡頭的黑暗,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蓋過了水流。
金葉墜在胸口發燙,古劍在手里輕顫,像在說“別怕,我在”。
直到那聲嘶吼響起。
不是半妖的尖嘯,是更渾濁、更古老的獸吼,震得暗河水面裂開蛛網似的細紋。
沈玲心抬頭,看見黑暗里有兩點幽綠的光,像兩盞被風吹得忽明忽暗的鬼火。
“退后?!彼压艅M在身前,虛影鳳凰在身后展開翅膀,赤金火焰重新騰起,“準備戰斗?!?/p>
幽綠光點越來越近,帶著腥甜的血氣。
鐵山的玄鐵棍在發抖,不是因為害怕,是被那股氣息壓得;謝承鈞的符筆斷成兩截,掉在地上叮當作響;晏離的紫紋爬滿半張臉,妖力不受控地往外泄;柳青死死咬著嘴唇,眼淚都出來了卻沒哭出聲。
沈玲心盯著那團黑暗,看見一道巨大的影子從暗河上游浮起。
它有六只眼睛,嘴裂到耳根,利齒上還掛著沒吃完的半妖殘骸。
當它張開血盆大口時,沈玲心看見自己的倒影在那漆黑的喉嚨里,很小,卻亮得像團火。
“來啊?!惫艅εc金葉墜同時發出嗡鳴,“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