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頭小而圓，塌鼻梁，眼距寬，眼裂小，而且外眼角上斜，一看就是典型的唐氏綜合癥面相。

李世民也看到那孩子的相貌，頓時眉頭微蹙，下意識伸出中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

他從未見過如此奇特的面相，五官各自安好，卻偏偏組合得如此不協調。

簡直就像是胡亂按上去似的。

長孫無忌更是微微后退半步，下意識地低聲道：“此子相貌為何如此......”

他本想說出"怪異"二字，但見那孩子怯生生的目光，又硬生生止住了話頭。

婦人見對方這般審視，臉色頓時一緊，她慌忙將孩子往身后一拽，瘦弱的身軀擋在前面，粗糙的手死死攥著孩子的衣角。

“請問，誰是楚大夫？”

“我是。”

楚天青微微抬手示意。

看到楚天青后，婦人緊繃的肩膀稍稍放松，她局促地搓著手。

“楚大夫，我家阿寶已經九歲了，可個子比同齡孩子矮了一大截，說話也不利索......”

說著，她輕輕把身后的孩子往前帶了帶：“您看看，這孩子是不是......是不是中了什么邪？”

阿寶仰起小臉，沖著楚天青露出一個燦爛卻略顯呆滯的笑容，含糊不清地喊了聲：“大...大虎好！”

嘴角還掛著一絲晶瑩的口水。

見狀，楚天青不免搖頭苦笑：“這位大嫂，令郎并不是中邪，而是......得病了。”

得病？

婦人愣了一下："大......大夫，您還未看，怎么就知道我兒得病了？”

她的眼中滿是困惑與不安，隨后又想到了什么，趕忙道：“村里的神婆說，我兒這是前世孽障......”

楚天青擺了擺手，打斷道。

“大嫂，令郎的病，單從相貌上的確就能看出來，除了發育遲緩，口齒不清之外，是不是還經常腹脹積食，排便困難，而且還非常容易生病？”

“對！”

婦人眼前一亮個：“您說得一點不錯！阿寶從小肚子就總是不舒服，三天兩頭就便秘，每次換季都要害病......”

聽到婦人這么說，李世民和長孫無忌都很是驚訝，紛紛看向楚天青。

好家伙！

這才幾天沒見？

這家伙的醫術就又精進了？

單看面相就能看出這孩子得了什么病？

望診也能望的這么厲害嗎？

想到這兒，二人又不約而同地看向阿寶那張與眾不同的臉，心中都浮現出同一個疑問。

那么問題來了。

什么病能讓一個孩子長成這個模樣？

楚天青走上前，微微蹲下身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令郎的小指，應該只有兩節指骨吧。”

婦人瞪大眼睛：“大夫，您怎么連這個都知道？”

楚天青笑了笑，沒有回答，他抬手摸了摸阿寶后頸，那里堆積的皮肉形成特殊褶皺。

正常人脖頸皮膚緊致，阿寶卻有頸蹼，再加上之前提到的只有兩節指骨。

這都是唐氏綜合癥的表現。

“今年多大了？”楚天青問道。

“九歲。”

九歲？

李世民皺了下眉頭，不自覺地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

他看阿寶的樣子，最多也就五六歲的模樣，甚至比麗質還要小一些，怎么看都不像是個九歲的孩童。

“大夫！您既然對我兒的病情這么了解......那您一定有辦法醫治我兒對不對？”

婦人突然激動地上前一步，布滿老繭的雙手死死攥住楚天青的衣袖

她的聲音顫抖著，眼中期望之色極濃。

阿寶似乎感受到母親的激動，懵懂地拉了拉她的衣角，含糊不清地喚了聲：“娘......”

這聲呼喚讓婦人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看到婦人這般樣子，楚天青雖然同情，但對于唐氏綜合癥來說，他的確是無能為力。

“大嫂。”

楚天青斟酌著詞句：“令郎患的是......‘先天愚癥’。"

“那...那能治好嗎？”婦人顫聲問道，手指死死掐進掌心。

楚天青緩緩搖頭：“此癥......無法治療。”

話音一落，他就看到婦人瞬間慘白的臉色，隨即趕忙道："這是胎里帶來的先天疾病，并非尋常病癥，雖然藥石難治，但可以通過調理改善癥狀，比如可以調理他的腸胃，增強他的體質，還有......"

“不必說了！不必說了！”

婦人突然厲聲打斷，淚水奪眶而出。

她一把摟住阿寶，聲音嘶啞：“我就知道......就知道治不好！神婆說得對，這就是報應......”

阿寶被母親突如其來的擁抱勒得難受，卻仍乖巧地伸出小手，笨拙地替母親擦淚。

“娘......不哭......”

這稚嫩的舉動讓在場所有人都有些不好受。

畢竟，一個天真無邪的孩子，卻要一輩子背負著這樣的頑疾。

再加上他這副與眾不同的模樣，將來要遭受多少異樣的眼光和嘲笑？

唉~

李世民嘆了口，隨即摘下眼鏡。

揉了揉有些干澀的眼。

與此同時，婦人松開阿寶，踉蹌著站起身，胡亂抹了把臉上的淚水。

“阿寶，我們回家。”

她的眼神飄忽不定，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楚天青皺眉道：“大嫂，此病不能根治此癥，但可以開些調理的方子......"

“不必了。”

婦人搖搖頭。

"我......我還是去找村里的神婆吧，她說過，只要誠心供奉，多做善事就會好。”

說著，她緊緊攥住阿寶的小手，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了院子。

望著母子倆遠去的背影，楚天青無奈地搖了搖頭。

作為醫者，最無奈的就是看到病人寧可相信虛無縹緲的神明，也不愿接受現實的治療。

不過，他也能理解。

病急亂投醫，醫絕廣拜神。

人之常情。

嘆了口氣，楚天青轉身回到屋內，讓靈兒去泡幾杯茶。

“楚公子。”

長孫無忌突然問道：“我觀其癥狀......可是醫書中記載的'五遲五軟'之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