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以為,高陽縣子此次之所以怒而動手,皆是因為年少,性格使然,臣以為該當磨礪一番?!?/p>
李靖走出來的時候,長孫無忌便察覺到有些不對勁。
他知道溫禾和李靖在會州時,關系便不錯。
后者更是知道,他之前能被啟用去會州對付突厥,也是因為溫禾的關系。
所以他此刻站出來,長孫無忌覺得多半是為了給溫禾求情。
但沒想到他竟然說要磨礪。
“哦,藥師覺得,該如何磨礪?”
李世民悠然問道。
“兵部尚缺一名主事……”
“不可!”
李靖話還沒說完,閻立德忽然起身阻止。
他之前還擔心李靖真的要建議懲罰溫禾,沒想到竟然是來他工部挖人的。
“高陽縣子如今負責工部的造紙之事,后續招標事宜也離不開他,如何能去兵部?”
看到閻立德出來,大殿內的人都不禁詫異。
朝中的人都知道,閻家兄弟在明面上,一向都是不爭不搶,也不輕易的站隊。
可今日竟然為了溫禾反駁李靖。
“不錯,剛才陛下說的是如何懲處溫禾,李尚書只怕是誤會陛下意思了!”
長孫無忌緊接著說道。
他就知道李靖沒安好心,他竟然想著讓溫禾去兵部歷練。
兵部那可是武官的窩。
李靖為兵部尚書,而被溫禾之前救活的敬君弘雖然不再是兵部尚書,但他依舊是左屯衛大將軍,并封上柱國。
另外十六衛中,至少有三四人和溫禾都有關系。
若是這讓豎子去了兵部,那他還不是如魚得水。
這還算是什么懲罰。
“長孫侍郎莫要著急,老夫此言并非為溫禾開脫,方才老夫想了想,以溫禾所立的功績,可否能功過相抵,正好兵部缺了一個主事,不如就當做是陛下于他之前功績的賞賜了。”
這便是說話的藝術了。
李靖提起溫禾的功勞,但又沒有說李世民有功不賞賜。
而是將矛頭轉到長孫無忌的身上。
長孫無忌的臉色變了又變。
他知道李靖說的確實有道理。
在場的人都知道,現在溫禾雖然只是個區區縣子,但這只是陛下因為他年少罷了。
否則單單會州一戰,靠著弓弩和火藥大敗突厥人,就這一份功,足夠溫禾到兵部做了郎中或者員外郎了。
“啟稟陛下,臣以為高陽縣子可在工部任員外郎?!?/p>
閻立德怎么可能允許讓溫禾去兵部。
他可是工部的寶貝疙瘩。
“其實我們禮部……”唐儉輕咳了一聲,剛想開口,卻被一道凌厲的目光瞪了過來。
只見李世民看了他一眼,他當即閉上了嘴。。
‘唉,早知道就不應下李道宗那混不吝了?!?/p>
“這可不行,陛下說了要罰高陽縣子,閻尚書此舉,可不是罰。”
李靖故意把那個罰字咬的格外重。
閻立德一時啞然。
“好了好了,工部如今確實離不開溫禾。”
李世民淡淡的說了一句。
李靖隨即拱手退下了。
“不過溫禾這豎子確實有些膽大妄為,還是要磨礪磨礪,這一次招標結束后,便去兵部吧,不過無需做什么主事,去左武衛做個仁勇校尉吧?!?/p>
這是個正九品上的武職散官。
平日里沒什么事情做。
主要是負責府兵訓練時的督促事宜。
沒有什么實權,類似于軍訓教官的職務。
“臣附議。”
李靖毫不猶豫的站了出來,微微抬眸和李世民對視一笑。
昨日得知此事后,李靖便收到來自宮中的密信。
李世民只給了他一句話:“調溫禾任職兵部?!?/p>
他隨即便明白了,陛下這是要給溫禾撐腰,所以才有了今日這一幕。
“陛下?!?/p>
“輔機啊,此事二者都有錯,朕再罰他一年俸祿,如此便夠了,要不然朕讓他登門道歉?”
長孫無忌正要開口,卻被李世民打斷了。
后者的語氣雖然溫和,可了解他的長孫無忌心中明白,陛下不愿意重罰。
他心中惱怒,卻也不得不低頭。
“不必了,此事全是誤會而已,犬子亦有錯?!?/p>
李世民聞言,這才展露笑顏,說道。
“嗯,如此便散了吧,高月你去高陽子府傳旨,順便呵斥那豎子一番?!?/p>
“啥,又罰俸祿!”
知道自己的工資又沒了,溫禾氣的原地直接蹦起。
他雖然也不知道現在自己一年的俸祿具體有多少,但工部的、百騎的,再加上李世民之前承諾的一百石,合起來至少有兩千貫了。
就這么沒了?
“早知道之前下手就該更狠一點!”
溫禾氣的快把后槽牙咬碎了。
來宣旨的高月一臉的無奈。
“另外這兵部我能不能不去啊,我現在去兵部也沒有什么用啊。”
溫禾看向高月,討價還價道。
后者一臉平淡的看著他。
“奴婢就是來傳旨的,您還是和陛下去說吧,另外啊,您現在還不能進宮,要在家禁足。”
他倒是想幫溫禾來著,可惜他也幫不上。
聽高月這么說,溫禾不禁訕訕。
“這倒也是,那中午一起吃個飯不,這兩天老是讓你來我家。”
從太極殿到溫禾家,這距離可不近。
即便是坐馬車那也累人。
高月愣了一下,隨即不禁失笑:“謝過高陽縣子了,奴婢還要回宮復旨,便不留下了?!?/p>
說罷,高月向著溫禾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了。
等所有人都退去后,溫禾一屁股坐回了躺椅上。
抬頭望著蔚藍色的天空。
“這算是賭贏了?”
李世民這一次的偏心,明顯的讓溫禾都有些意外。
他之前設想的最好結果是,李世民會將他的爵位、官職全部都擼了下去,以此來安撫長孫家的人。
然后他正好也可以無官一身輕。
沒想到他現在爵位和官職都保住了,李世民還另外給他找了一個事情做。
“額,等等,不對啊,這難道就是李二對我的懲罰!”
溫禾猛然坐起,瞪圓了眼睛。
那李二知道他從來不愿意出去做事,所以才會故意給他安排兵部事去做。
可惡啊!
實在太可惡了!
“嗯?”
立政殿內,李世民忽然感覺鼻子有些發癢,有種打噴嚏的感覺,但他硬生生的忍了下去。
“今日這天氣越發的涼了?!?/p>
看著外頭,李世民忽然來了一句。
可惜此刻高月不在,要不然一定會覺得皇帝陛下這是冷了。
殿內的那些小內侍,低著腦袋,好似沒聽見一般。
這時,忽然有個內侍走了進來。
“奴婢參見陛下?!?/p>
“皇后有何事?”看著來人,李世民便認出他是萬春殿的。
那內侍躬身道:“皇后想送些藥材去長孫家,來詢問陛下意思?!?/p>
李世民沉吟了片刻,點了點頭。
“她畢竟是姑母,去吧,再派個太醫一同去。”
“是?!?/p>
內侍躬身退下后。
李世民忽然長嘆一聲。
這幾日他算是不能去萬春殿了。
他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一次的事情,雖然只是一場意外,可李世民知道,即便是這一次溫禾和長孫家沒有爆發沖突。
日后也會來上一次。
他昨日派人去了望春樓,將當時發生的事情,仔仔細細的記錄了下來。
包括長孫沖說的那些話。
一個從未和溫禾見過面的人,竟然對他有如此之大的惡意。
這次和上一次不同,獨孤諶乃是紈绔子弟,他之前和溫禾發生沖突,那只是世家子弟眼高手低。
而長孫沖這一次,完完全全是因為長孫無忌。
他不知道長孫無忌平日里在家是如何評價溫禾的,但只怕也不是什么好話。
“來人,叫黃春來。”
“是?!?/p>
身旁的內侍應了一聲,隨即便退了出去。
不久后,黃春急急忙忙的從百騎趕了過來。
李世民讓殿內的人都退下后,詢問道:“輔機身旁可有百騎的人?”
“啟稟陛下,之前您說不必安排,所以并沒有?!?/p>
“此事你親自去安排,不必和任何人說?!崩钍烂衩嫔脸?。
黃春聞言,心頭一驚,當即向著李世民行禮道:“奴婢知道了?!?/p>
他剛要走,李世民忽然叫住了他:“等等。”
“陛下?!秉S春以為李世民是反悔了,沒想到卻聽到皇帝陛下,低沉的說道。
“溫禾身邊,同樣?!?/p>
“是?!?/p>
黃春心頭一怔,只是臉上強裝著冷靜。
從立政殿離開后,他只覺得背后已經被冷汗浸濕了。
等他回到百騎,還是一陣心驚膽戰的。
就連許敬宗和他說話,他都沒聽見。
“這老黃是怎么了?”
他不禁疑惑道。
一旁的張文嘯思索了片刻說道:“難道是因為小郎君被禁足了?”
“怎么可能,溫縣子被禁足,說是懲罰,不如說是獎勵。”許敬宗失笑的搖了搖頭。
他也不禁羨慕。
陛下對溫禾的恩寵。
“溫禾被禁足了?竟然有如此普天同慶的喜事,真該好好慶祝一番!”校場上獨孤諶得知這件事情后,喜悅的差點蹦起來。
武家倆兄弟,齊齊拍手叫好。
“我們的苦日子終于要結束了。”
“活該,活該啊。”
“喂,誰讓你們三個停下的,都多久了,這一片區域的訓練還不能在一炷香內跑完?”
三個倒霉蛋正高興著,忽然聽到身后傳來的鞭子聲。
頓時嚇了一激靈,一回頭,只見張文嘯手里拿著鞭子,對他們虎視眈眈。
似乎是在告訴他們。
想結束苦日子,沒門。
獨孤諶見狀,差點要崩潰了。
一旁的武元慶卻笑道:“小郎君想想,那溫禾被罰了,此刻定然是在家里惶惶不可終日,一定急得要哭了,只要這么想,是不是心情好多了?”
“對啊,那混蛋可是被陛下親自禁足的,他日子肯定也不好過!”
一想到溫禾在家中害怕的緊,獨孤諶心情頓時轉好了。
他甚至能想象,溫禾在家里著急的上躥下跳,哭爹喊娘的要見陛下。
“報應,報應呀!”
“啪!”
就在這時,一記藤鞭落在他的背上。
疼的獨孤諶慘叫了一聲,他回頭一看,只見張文嘯冷厲的看著他。
他嚇的連忙轉身就跑。
如今他們的訓練已經不是單純的跑步了。
而是和百騎的其他人一樣,進行翻越障礙的訓練,以及每五日一次的野外生存。
日子雖然苦,但是一想到溫禾也在受苦,獨孤諶心里便高興不已。
被禁足的日子,確實苦。
主要是難熬。
所以溫禾只能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然后和小柔,陪著那三小只在書房里面讀書,以此來消磨時間。
或者做點小手工。
這段時間天氣有點冷。
雖然他記得后世說,唐初時期氣候回暖,連吐蕃那邊都能種糧食。
可這才寒露剛過,天氣就這么冷了。
小柔有些怕冷,所以他打算給這小丫頭做個小東西。
早早的就讓人去買煤炭了。
文忠還以為溫禾說錯了,以為他要買的是木炭,還再三確認了幾遍,才詫異的離開。
隨即他便在水榭中架了個火鍋。
吃著火鍋,唱著歌,然后就被……
“小娃娃,過的真瀟灑啊?!?/p>
“任城王,我被禁足了,不是任何人都不能來見嗎,你怎么還來啊?”
當溫禾看到李道宗出現后,大好的心情頓時郁郁了。
遇到這家伙準沒什么好事。
三小只連忙起身,向著他行了個禮:“見過王叔。”
“見過三位殿下?!?/p>
他含笑著回了個禮。
一旁溫柔正要起身,被他阻止了:“小娘子就不必起來了,這繁文縟節的甚是麻煩,叫聲叔父來聽聽。”
“李承范,你大爺的!”
這混不吝竟然讓小柔叫他叔父,那不是占他便宜嗎?
“你急什么,你和公主成親后,不也得叫我一聲王叔?”李道宗白了他一眼,大大咧咧的就在溫禾的對面坐了下來。
“你這是缺錢了,竟然不分餐?”李道宗好奇的看著面前的火鍋。
溫禾呵呵了一聲,看著他問道:“你知道老子為什么寫道德經嗎?”
“額,為何?”
“因為老子愿意!”
“噗!”
一旁的三小只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李道宗愣了許久,這才反應過來。
“你個小娃娃,也就你敢說,那李耳可是我李家老祖宗,也就沒有旁人在?!?/p>
他雖然這么說,卻也沒在意。
反正沒有外人在。
李道宗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隨即沖著一旁的侍女說道:“去拿副碗筷來。”
“你可別告訴我,你是特意來蹭飯的?!睖睾滩[著眼,凝視著他。
李道宗聞言,含笑著點了點頭。
“這話你說的沒錯,本王自然不是來蹭飯的,而是來給你道喜的?!?/p>
“???道喜?”
溫禾愕然。
他還能有什么喜啊。
可別是李世民又給他升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