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大興宮外。
天邊才剛剛露出魚肚白。
承天門外,便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身著青綠色官服的官吏,手提著燈籠早早的便匯聚于此。
這些人大多都是六七品的官員,雖說是在長安城內,但平時連早朝都沒有資格上。
今日終于能進入這大興宮了。
雖說依舊看不到皇帝和太子殿下,可若是能夠入得某個上官的眼,也足矣讓他們平步青云。
不久后便有一輛馬車緩緩的駛來,停在空地之外。
那些青綠官員見狀,紛紛避讓開一條道路。
能坐著馬車來此地的,不是權貴便是四品以上的官員。
“阿耶,這些在長安的官員,也要讓著我們的馬車?”
馬車中,一個少年掀起了車簾,望著外面那些官員恭敬的模樣,他嘴角得意的上揚著。
“這是自然,本官好歹也是四品大員……”
馬車中那穿著淺緋色朝服的男子,捋著胡子,眉飛色舞。
他叫李德盛,為魏州刺史。
前幾日隨著魏征一同回長安吏部述職,未曾想正好趕上了今日。
所以便帶著自家的大郎來見見世面。
“前面是何人馬車,還不讓開!”
忽然,他們身后傳來一聲大喝。
李德盛頓時一愣,回頭一看,頓時嚇了一跳,連忙沖著外頭的馬夫呵斥道。
“快快讓路,你這刁奴,要害了你家郎君不成!”
那馬夫是他從魏州帶來的,沒見過什么世面,被他這么叫罵后才知道慌了,連忙驅使著馬車靠在一邊。
“這是誰家的,怎停在正道上!”
對面剛剛駛來的馬車后面,一個騎馬的衛(wèi)兵橫眉冷眼。
李德盛聞言,不得不從馬車內出來,連馬凳都來不及要,便從車轅上跳了下來。
“下官初次來長安,家奴不懂禮數(shù),還望尊駕寬恕。”
馬車內探出一個年輕人的面孔,看著二十歲出頭的樣子。
他只淡淡的看了一眼李德盛,隨即便不再理睬。
李德盛有些難堪,但也不敢發(fā)作。
“阿耶,此人是誰,竟然如此無禮!”那馬車上的少年下來,壓低著聲音不忿道。
李德盛搖著頭,他也不知。
這長安城內,國公遍地走,郡王、嗣王更是多不勝數(shù)。
一不小心就會得罪了權貴。
就在這時,父子倆都聽到前方那些官員的見禮聲。
“見過任城王。”
“他是李道宗?!”李德盛聞言,這才明白這個年輕人的身份,他頓時松了口氣,還好剛才反應快,沒將他得罪了。
“任城王,李道宗,他是宗室?”身旁那少年問道。
李德盛點了點頭:“他可不單單是宗室,當年大唐擊敗劉武周,他可立了頭功,為陛下與太子殿下所器重。”
“不過是仗著出身罷了,日后我等人會比他強”少年不服氣,這番話把他阿耶嚇了一跳。
“義府,不可胡說!”
李德盛連忙捂住那少年的嘴,慌忙環(huán)顧四周,見沒人注意他們,這才松了口氣。
“這里是長安,不是魏州,你不可如此放肆!”李德盛警告著。
那少年心中雖然不忿,卻也老實的點了點頭,不再去盯著李道宗的背影。
他才一回頭,又見幾輛馬車先后到達。
有了剛才那一出,李德盛連忙讓馬夫將馬車拉到一旁去。
“這才什么時辰啊,至于嘛,來的這么早,宮門不還沒開嘛?”
只見其中一輛馬車上,走下來一個身穿縣子公服的少年。
“這么年少的縣子?”李德盛看著大吃一驚。
可讓他更吃驚的是,那少年下車時,幾個緋色朝服的官員竟然過去相迎。
李義府也愣住了,目光直勾勾的看著那少年身上的縣子公服,眼中滿是艷羨。
“縣子灑脫了,不過今日可是大事,你還是忍忍的好。”
溫禾正揉著眼睛,聞言抬頭,只見閻立德和閻立本兄弟倆正朝他走來。
不遠處的老許,也向他招了招手。
“兩位閻兄,你們說的輕巧,你們可是能進太極殿的,我得在外頭曬太陽呢。”
溫禾沒好氣道。
閻家兄弟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突然,溫禾身后幽幽的傳來一聲:“你如今已經(jīng)有官身了,又是縣子,今日是可以入殿的。”
溫禾被聲音的主人嚇了一跳,一回頭,只見長孫無忌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他身后,目光深邃的望著他。
“原來是左庶長啊,好久不見,你氣色不錯啊。”
“我們三日前見過!”
長孫無忌知道溫禾是故意的。
三日前他和房玄齡、杜如晦去他家,也沒和他打聲招呼。
所以他知道溫禾心里肯定對他們不滿。
“是嘛,我這個人記性不太好。”溫禾含笑。
長孫無忌輕哼了一聲,轉身向著閻家兄弟打過招呼后,忽然拉住了溫禾的袖子:“你跟我來,我有話問你。”
他也不管溫禾同不同意,便拽著他走了。
一直到到了他的馬車旁,長孫無忌才問道:“那個所謂的百騎司究竟是做什么的,殿下竟然連某都瞞著?”
“不可能吧,長孫兄深得殿下之心,怎么可能會瞞著你啊,百騎司就是為了探查外族情報的,這不是什么秘密啊。”
李世民居然在防備長孫無忌,這是溫禾沒有想到的。
他還以為這二人的關系很不錯。
難道是因為自己?
不過如今看來,李世民臨終之前想殺長孫無忌也不是沒可能了。
“此事殿下也確實和某說過,但某總感覺這百騎司是你向殿下提議的,你做的事,不會簡單。”
長孫無忌眸光加深。
溫禾稍稍有些吃驚,這老陰比居然這么忌憚我?
“這還真不是我提議的,原本的歷史上,殿下登基后便設立百騎司了,如今不過是提前罷了,畢竟突厥人也提前了不是。”
他可沒有騙長孫無忌。
后者聞言,沉吟了良久,這才長舒一口氣。
“罷了,某便信你一回,某只是不愿殿下背負暴君之名,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
看他這模樣,溫禾知道,這事瞞不了多久。
這些飽讀詩書的人,不會不知道秦朝的黑冰臺和漢朝的繡刀衛(wèi)。
但是長孫無忌有些出格了。
他竟然想遮住皇帝的眼睛和耳朵。
這老小子的野心不小啊。
難怪等李治上位后,他便大刀闊斧的聚攏屬于他的權力。
這樣的人,不說是李治,但凡任何人上位都一定會除掉他。
“你這是什么目光?”
長孫無忌看著溫禾的眼神,覺得有些不對。
“嗯?沒有啊,我這是還沒睡醒呢。”溫禾作勢打了個哈哈。
長孫無忌蹙眉,正要說什么,卻見不遠處又來了幾輛馬車,下來了幾個熟人,為首的是個老者。
他見狀,神情頓時變的恭敬迎了上去。
溫禾撇了撇嘴,轉頭看閻家兄弟正等著自己,便要走過去。
誰知這個時候,他好像看到了黃春的身影。
他好似很著急,找到了許敬宗,也不知說了什么,后者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