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瀾國西北有一座邊關,號天下第一雄關,有“英雄關”之稱。
關外,是一望無際的草原。
李羿塵騎著一匹黑馬,默默地走在草原上。
馬是良駒,通體深黑,鐵蹄锃亮,鬃毛長而濃密,一對馬眼黑溜溜的直發亮,可日行千里。
好一匹快馬。
但李羿塵騎的卻并不快,非但不快,反而慢得很。
他的目光冰冷而又遙遠,遙遠的仿佛要將這草原中的萬象都囊括在自己的眼中,卻有一份難言的寂寞。
風物總宜人,走的太快,便無法看盡這世間萬象之美,有時候慢下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這也算是一門“學問”,可惜很少有人懂。
這世上,太多的人被世俗所裹挾,被時代洪流推著走,就像是后面有一條鞭子,不斷的催促,已很少有人能慢下來了。
李羿塵手上沒有鞭子,馬也不必奮力奔跑,但他的手中卻有一根竹笛,一根家鄉的竹子做成的竹笛。
笛名“桑梓”,是李羿塵親手以私塾旁側的青竹制成。
笛聲悠揚,卻隱隱透著凄涼蕭瑟之意,似深秋飄零的殘葉,如雨中孤立的芭蕉,更若高山上傳來的猿哀、杜鵑泣血的悲啼。
仿佛有一種神奇的魔力。
無論誰聽了,都會被這種魔力所感染,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思鄉之情。
“執筆成篇者,深諳行間幽微;引吭而歌者,獨解曲中三昧。非親歷者,難觸其髓?!?/p>
李羿塵放下竹笛,神情低落,到底是不是曲中人,焉知曲中味。
他已在這草原上走三天三夜。
其目的,只為尋找“土性靈蘊”,鑄就成“五性靈蘊”之根!
須知,聚靈境,以聚天地靈氣于一身而得名,一如境界有高低,底蘊也有高下之分。
尋常修士,雜修天地靈氣,算是凡品底蘊。
而也有一些修士,煉天地至純之氣,鑄就極品底蘊。
更有甚者,以身為爐,煉化極品靈氣,視為“靈蘊”。孕育一種“靈蘊”,便是同境修行者中的佼佼者。
而李羿塵,如今已經煉化金木水火四種“靈蘊”,只差最后一個“土性靈蘊”,便可鑄就五性靈蘊!
五性靈蘊,對應心肝脾肺腎,李羿塵以五行為源,相輔相成,此等底蘊一旦鑄就,同境中便是無敵手。
古今未有之。
哪怕是傳說中的“靈殿”,此等天才也絕無僅有。
可惜,李羿塵尚未成功。
為了鑄就五性蘊靈,李羿塵曾東瀛過海,于火焰妖山中修行,也曾北上冰原,于極寒之地盤坐。
曾闖入“詭妖界”,與群妖論道,曾七進“萬劍山”,礪刀劍之苦。
歷時一年,這才集齊了四種靈蘊,但這也讓他險些身死,結下許多仇敵。多虧灰衣身影于危難中相護,否則他根本活不到現在。
天色漸晚,夕陽墜向地平線,把半邊天空燒得通紅,余暉灑在草原上,像是給綠色的絨毯鍍了層金邊。
一條清澈的小溪蜿蜒其中,水面被染成橙紅色,隨著溪水流動,細碎的金光也跟著跳躍閃爍。
草原上,成群的牛羊悠閑自在。
雪白的羊群像天空墜落的云朵,在草地上緩緩移動;肥壯的牛兒則似褐色的小山丘,低頭啃食著鮮嫩的青草。
忽然,不知誰起了個頭,“哞——”“咩——”的叫聲此起彼伏,聲音清脆又悠長,在遼闊的草原上回蕩,給這寧靜的傍晚增添了無限生機。
李羿塵終于停在一棵大樹下,在小溪邊上,給馬喂水。
牛羊壯碩的地方,大概牧草豐美,牧草豐美的地方,大概就會有人。
牽著馬,繞過一座小山丘,在點點星光中,李羿塵看見了山丘底下蒙古包。
千幕連野,穹廬云聚,蔚為壯觀。
星空與篝火,嘈雜的聲音籠罩著這片草原,熱鬧非凡。
在一圈圈的蒙古包中央,一群赤身大漢臉上涂抹著各種牛羊的鮮血,正圍著篝火起舞。
篝火上烤著羊肉,色澤鮮艷,香飄十里。
長風吹草動,拂過一絲血腥味,有幾個大漢在蒙古包后宰羊,臉上堆滿了笑容,很是興奮。
一個身披羊皮,滿臉絡腮胡的高大男子,手提屠刀,哈哈笑道:“這里不愧是天國之地,不僅牧草鮮美,養出來的牛羊,也壯碩的很!盤踞此地,何愁口腹?”
這話剛剛出口,立刻就有人應和道:“不錯,不錯,那些中原慫包鼠目寸光,竟將此地割裂出去,何其愚昧?”
眾人不禁莞爾,哈哈大笑,聲音粗獷而豪邁。
氣氛何其融洽。
便在此時,忽然吹過一陣冷風。
遠處,傳來一陣腳步。
那為首提刀的漢子立刻回頭望去——
眾人的笑聲也是一頓。
只見一個黑衣少年,手牽一匹黑馬,緩緩走了過來。
“還真是當年敢踩閻王殿,如今見半截影子都要摸刀柄。我還當是什么人物,原來是個乳臭未干的小子?!?/p>
提刀大漢冷笑。
黑衣少年自顧自道:“我來借宿一晚,明日清晨便走。”
提刀大漢沉聲道:“此地既不是你家,也不是客棧,你說借宿就借宿?你從哪里來,姓甚名誰,可知這是什么地方?”
他一連串問出幾個問題,但黑衣少年只有一句話。
“李羿塵?!?/p>
提刀大漢冷笑道:“什么狗屁李羿塵,老子沒聽過?!?/p>
李羿塵冷冷看他一眼,道:“天下英雄如過江之鯽,你難不成全聽說過?”
提刀大漢目光閃動,道:“是不是誰來派你刺探消息的?”
李羿塵道:“不是?!?/p>
提刀大漢道:“那你師出何門何派,是誰的弟子?”
李羿塵道:“無門無派?!?/p>
提刀大漢伸出屠刀,怒道:“那你擱這唬老子呢!”
李羿塵將馬拴在一旁,然后緩緩向前走去,目光平靜而淡漠。
行走江湖,道理是講不通的。
能講的,只要拳頭。
那大漢見此,不由得吃了一驚,大概是想不到這黃口小兒,膽子卻大的很,赤手空拳敢和他作對。
大漢怒火中燒,立刻提刀就要見血。
說時遲,那時快。
刀光閃動,眨眼間便快砍在李羿塵脖子上,但就在此時,大漢突然發現自己的手臂竟完全動不了!
刀光立刻頓住。
一滴滴豆粒般大小的汗珠瞬間從大漢背后、額頭涌出,那是冷汗。
大漢只覺得渾身如坐針氈,面前仿佛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柄劍,一柄無鞘的鋒銳之劍。
殺氣逼人。
而往下看,止住自己手中長刀的,竟然是兩根手指,白皙而修長的手指。
李羿塵的手指。
大漢立馬罰站,根本不敢動彈。
卻不料,李羿塵只是拍了拍他的肩,意味深長的冷笑道:“你是聰明人,若是這刀砍的力度再大些,你今日只怕必須死在這柄刀下。”他目光一轉,看向蒙古包遠處的一位年輕人,接著道:“閣下兩次猶豫,想必就是此地的首領,不知道在下猜的對不對?”
年輕人身披紅色披風,一對眼眸格外明亮,臉上有一處刀疤,坐在蒙古包的角落,正用一柄小刀插著羊肉。
年輕人目光閃動,道:“想不到小兄弟年紀輕輕,這對招子竟然這般厲害,黃某佩服。”
年輕人長身而起,道:“卻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可否告知一二?”
面對一個小輩,這年輕人竟然罕見的尊敬起來,這要是叫外面的人看見,不知得有多少人驚掉下巴。
李羿塵道:“一介過客,名不足道?!?/p>
見李羿塵不肯透露,年輕人也不介懷,道:“有道是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今日此事,黃某這位兄弟多有得罪,還望小兄弟莫要掛懷。至于留宿之事,黃某包了,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
李羿塵道:“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