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的番薯產(chǎn)量也不高的,這番薯還是陸晚教他們種的,產(chǎn)量直接翻了好幾番。
不論是人作為主食來吃,還是用來喂養(yǎng)牲畜,都是一種極好的選擇。
“娘……”
慧娘捧著他們送給自己的食物回去,一屋子的孩子都在等著慧娘弄好吃的回來,卻發(fā)現(xiàn)她帶回來的只有番薯和土豆。
“姑姑,你不是說你出去給我們找好吃的去了嗎,怎么就帶了番薯回來?”
“咱們以前吃番薯都吃膩了,這玩意兒給豬都不吃的!”
“我要吃肉,我才不要吃番薯,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孩子們吵嚷了起來,一個個大喊著,臉上帶著對慧娘的不滿,哪怕慧娘是他們的親姑姑。
銘哥兒也是一言不發(fā)地盯著慧娘,盯著她懷里抱著的番薯。
慧娘一兒一女,年齡稍大的女孩子要懂事些,接過慧娘手里的番薯就開始清洗了起來,也不削皮,因為這里沒有可以削皮的工具。
就那么丟進鐵罐子里,掛在火上開始煮。
“回來了?”屋子里頭的鄭淑蘭正呻吟著,她板子挨得重,這會兒人上氣不接下氣的,肚子又餓。
慧娘走進屋子里,不敢去看鄭淑蘭,只低頭小聲說:“娘,陳家的人……今日找過來了。”
“你說什么?”
鄭淑蘭一個激動想要從床上蹦起來,卻扯到了屁股上的傷,痛的她哇哇大叫了起來。
“你身上的傷,是徐家那群不要臉的東西打的?”
慧娘眼里閃過一絲希冀,輕輕點了點頭。
所以娘還是擔(dān)心她的對嗎?
看到她受傷,娘其實是關(guān)心她的,一直以來,她都覺得娘是最不愛自己的那一個。
因為娘愛的,從來都只有哥哥和弟弟們。
而不是自己。
所以她從小就被賣去給別家當(dāng)童養(yǎng)媳了。
“那他們怎么沒打死你這沒用的東西!”
“讓你出去找點兒吃的,你就找了番薯和土豆回來,那玩意兒夠誰吃的,夠你吃,還是夠你生的那兩個小雜種吃?”
然而她心里才剛剛生出來的一絲希冀,便這么被鄭淑蘭接下來的話給打破了。
“娘……”
慧娘眼里噙滿了淚水,她也不想哭的,可娘總是這樣,她就忍不住傷心難過,想哭。
可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他們要是把你打死了,我也就不用還錢了,拿你的命去給他們抵債不正好?”
“要不是因為你,我能有今日?”
“你看看你大表姐,你們同樣是女子,怎么別人就能做生意賺大錢,讓她爹娘都過上吃香喝辣的好日子,你能干什么?”
“讓你去躺著賺錢你都不會,你就需要往那床上一躺,兩腿一分,那錢也就來了,你說說你……”
“娘!”
慧娘實在是無法忍受娘的這份刻薄,沖著鄭淑蘭聲嘶力竭地大吼:“我到底做錯了什么,你要這樣對我!”
“從小就把我賣出去,讓我給人當(dāng)童養(yǎng)媳,說得好聽是童養(yǎng)媳,可他們……他們卻一個個禽獸不如,欺我辱我,睡覺才能換來一碗飯,如今你還想要我的女兒也變得和我一樣嗎!”
鄭淑蘭愣了片刻,要不是她受了傷,此刻怕是要跳起來扇慧娘巴掌的。
“你是女子!”
“女子生來命便是如此,你若不如此,拿什么去養(yǎng)活你的兒子,兒子才是最重要的!”
“女兒生下來便是賠錢貨,她們遲早是要嫁人的,你還得貼了嫁妝錢,倒不如早早將她賣了出去,讓她去給你掙錢,你到底要我說幾遍你才能明白?”
慧娘滿心絕望,她甚至覺得,不如一死了之。
可是她死了,她的女兒就沒人保護了。
外頭蹲在地上燒火煮番薯的小姑娘只默默撥弄著面前的柴火,明亮的火光照在她的臉上,照進了她的眼睛里。
仿佛對于這樣的爭吵,孩子們早就司空見慣了。
“可……可那也是你的親孫女啊……”
“娘,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
慧娘泣不成聲,她崩潰地蹲在地上,捂臉痛哭:“我已經(jīng)變成這樣了,你為什么還要讓我的女兒也變成我這樣?”
“那你就去找陸晚,她能救你,但她不會救你,你要是個有本事的,就讓她救你,救你女兒!”
“你要是沒本事,陳家把你打死了,把你女兒帶走了,那也是你活該!”
對于慧娘,鄭淑蘭似乎沒有半點兒心軟。
慧娘哭也哭了,崩潰也崩潰過了,最后發(fā)現(xiàn)什么用都沒有,娘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心硬,對她如此,對她的孩子也是如此。
可就算是娘罵她,她也還得是恭恭敬敬將吃食都送到娘面前去。
“娘,吃點兒吧,明天……明天我就去茶莊干活兒,大表姐說了,在周老板那里,可以提前預(yù)支一點兒工錢。”
“這里房子的租期有一個月,我努力干,爭取下個月咱自己租房子吧。”
慧娘說得容易,可也深知是沒有那么容易的。
在這縣城里,便是這樣兩間屋子帶一個院子的租金,一個月都得要一兩銀子。
她一個月的工錢都沒有這么多。
“娘。”
慧娘出去后,抬眼瞧見了門口的人,是陸晚。
她的女兒正站在陸晚面前,似在同她說些什么,瞧她出來,陸晚神色冷淡。
“你們的戶籍文書,賣去了何處?”
幽深且偏僻的小巷子,似乎連外頭的陽光都照射不進來。
明明是酷暑的天兒,慧娘卻覺得渾身都冷透了,仿佛連身上的血液都一并凝固了。
大表姐果然什么都知道。
怪不得不愿意幫她們,原來是早就知道了她們這一家子都是逃奴的身份。
瞧慧娘不說話,陸晚又問:“你們是逃奴,身為逃奴,就算是被主家打死,那也是活該的。”
“張惠蘭,你還不說實話嗎?”
她來了有一會兒了,剛剛鄭淑蘭對慧娘的辱罵,她全都聽了什么。
慧娘看著陸晚,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得,捂著臉,背靠著墻,無力地滑落了下去,跌坐在地上痛哭。
“大表姐,我不敢再奢求你幫我,我只是逃離那個吃人的地方,娘……娘從小讓我去給陳家做了童養(yǎng)媳,如今還要把我女兒賣了一并給陳家做童養(yǎng)媳……”
那陳家村,全村上下都沒有一個好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