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襲擊寶石礦還是有點冒險了,而且收益沒有大到必須冒險的程度。”
“其實不應該為了一時之快而冒這樣的風險。”
“太沖動了,我本應更謹慎,本應更小心。”
紅鐵龍默默反思著。
但另一種情緒隨即翻涌而上。
當焰雷吐息轟向第一臺弩炮時,當禁空之柱與魔像身軀在他爪下崩裂時,那種久違的、純粹的、近乎野蠻的暢快感,就像幼年時第一次咬斷劍齒虎的喉嚨。
這些年為了求生而刻意的自我壓抑。
在今日得到了片刻的緩解。
他從來都不喜歡小心翼翼的生活方式,這只是為了生存而迫不得已。
紅鐵龍突然加速撕開云層,沖向更高的天空,讓暴雨徹底洗刷掉鱗片上的硝煙味。
在烏云之上的短暫陽光里,他舒展傷痕累累的身軀。
“我不能忘記謹慎,不能太沖動冒險。”
“但是!”
“弱者才會顧慮重重,終有一日,我能無需小心翼翼,我能肆無忌憚,百無禁忌的活著!”
伽羅斯深深吸入稀薄的高空氣流,讓冰冷的氧氣灌滿肺部。
他將猶豫與悔意統統甩在了身后晴空里,帶著更堅定的決心俯沖進深沉的風雨之中。
幾日后。
暴雨漸熄,遮天蔽日的厚重雨幕變成了稀稀拉拉的牛毛細雨。
塞爾荒野之外的南方,雷蒙公國,荊棘領。
這里無雨,天空上沒有烏云遮蔽。
月色一如既往的明耀,但是在鐵棘子爵的眼中,卻顯得清冷而憂郁,一真一假兩顆月亮懸于天空,宛如一對眼眸,在對他投以譏諷的眼神。
他站在露臺上,下巴多了一層胡茬,雙眼中滿是血絲。
不像是一位講究的貴族子爵,反倒是死了兒子的無能中年人。
事實也是如此。
憤怒在鐵棘子爵的胸腔里燃燒,像是一團無法熄滅的火焰,他的兒子死了,死在幾條龍的爪下。
那個驕傲的、年輕的、本該繼承他一切,讓家族以他為榮的埃德蒙,如今只剩下一灘模糊的血肉,不,連模糊的血肉都沒能剩下,尸骨無存。
子爵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額角的青筋暴起,像是要炸開一樣。
他的呼吸粗重,每一次吸氣都像是要把空氣里的憤怒全部吞下去。
“幾條畜生.幾條該死的畜生!”
他的聲音低沉而嘶啞,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詛咒。
他恨那些龍,恨它們的傲慢,恨它們的殘忍,恨它們竟敢奪走他的兒子。
但是。
更讓他仇恨的是——他自己。
后悔像毒蛇一樣纏繞著他的心臟,他后悔讓埃德蒙去收稅,后悔沒有派更強的護衛,后悔自己沒做好萬全的偵察,后悔自己沒能發現那些怪物身后竟然是幾條惡龍!
那些該死的龍。
殺死了埃德蒙還不罷休,竟然襲擊雷蒙公國的礦脈駐地,造成嚴重破壞,搶走了大量寶石,而且指名說是給他的回禮。
這給鐵棘子爵帶來了大麻煩,惹來了家族的質問與不滿。
但是鐵棘子爵對此已經不以為意了。
他的手指深深掐進掌心,指甲刺破皮膚,血珠滲出,但他感覺不到痛。
他想起埃德蒙臨行前那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想起兒子笑著說“會讓怪物們跪著獻上寶藏”。
而現在,他的兒子再也回不來了。
月光依舊皎潔,照在子爵的臉上,映出他眼中翻涌的恨意與痛苦。
“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我會將你們全部扒皮拆骨!一個不留!”
他緩緩抬頭,望向塞爾荒野的方向,眼神如刀。
不久后。
鐵棘子爵穿上當年在邊境領軍時的鎧甲,帶上他變賣家產而招募的專業狩龍團隊,其中成員的平均生命等級超過12,經驗豐富,有過狩獵成年龍的光輝戰績。
他們的武器,戰技,法術,防具,都是以獵龍為核心,極具針對性。
為了節省時間。
鐵棘子爵花費了高昂的價錢,通過魔法傳送陣帶上狩龍團直接來到了塞爾荒野,日夜兼程,向著鱗土裂道進發。
三日后。
鐵棘子爵的狩龍團在朦朧細雨中抵達了第一個目的地。
——私軍被摧毀的地方。
領隊的咒法師蹲下身,指尖拂過地面焦黑的痕跡。
“龍焰的殘留。”
他說道:“我需要所有與龍類有關的殘留。”
其他成員迅速散開,像獵犬般搜尋著蛛絲馬跡。
結果一無所獲。
荒野站在龍類們的陣營,傾盆暴雨洗刷掉了戰斗痕跡。
殘留在這里的尸體也被荒野的兇獸與魔物清理了干凈,只剩下一些殘破扭曲的鐵甲,武器斷刃,金屬殘骸。
至于龍類的痕跡。
唯有龍息形成的焦土,再無其他。
咒法師捏起一撮灰燼,在指尖搓了搓,說道:“這點龍息焦土幾乎是最差的媒介,很難用于追蹤。”
鐵棘子爵沉默著,目光陰沉。
緊接著,狩龍團又來到了第二個關鍵地點。
——針葉山谷。
礦脈駐地被襲擊不是小事。
而且還有貴族私軍被襲擊殺死。
這已經不是一般的事件了。
洛瑟恩聯邦的荒野守軍得到消息后,立即開始了行動,認為需要來一波大規模清理了。
他們通過魔法和煉金造物,以鱗土裂道為中心開始了地毯式的清除,掃除那些強大的兇獸與魔物。
當強大的軍團認真起來之時。
熔鐵氏族分布在荒野的一塊塊領地被逐一發現,連針葉山谷也被挖了出來,被確定為少年龍們曾潛伏棲息的核心領地。
鐵棘子爵是此次事件的當事人,他被告知了這一信息。
抵達針葉山谷時,鐵棘子爵抱著最后的希望,然而,這里除了滿地焦土之外,依然沒有任何其他東西。
早在襲殺開始之前。
烈焰龍息就完全摧毀了這里。
“它們早有準備,是有預謀的發起襲擊,在襲擊前就抹去了自身痕跡,為的就是防止追蹤。”
狩龍團的咒法師領隊目光凝重,說道:“少年龍傲慢而自負。”
“取得勝果后卻第一時間果斷舍棄領地,這已經令我感到驚訝,沒想到還能如此謹慎的遮掩行蹤。”
聲音停頓了一下,咒法師沉吟道:“應該是它們之中的那條特殊混血龍,有著不同于純血龍的天性,毫無疑問,它是領頭者。”
鐵棘子爵緩緩抽出佩劍,劍尖刺入泥土,仿佛這樣就能穿透大地,刺中那些逃竄的仇敵。
“繼續找。”他的聲音比劍刃更冷:“翻遍整個塞爾荒野——也要把它們挖出來。”
咒法師打量著鐵棘子爵,幽幽說道:“那些龍很謹慎,常規手段無效,但是作為一名專業的狩龍人,我還有非常規的方法。”
“是什么?”
鐵棘子爵急切問道。
“以極致的仇恨之血為引,構筑出追蹤法術,雖然依然無法斷定具體坐標,但是可以為我們指引大致方向。”
咒法師不緊不慢的說道。
“那就快施展。”
咒法師搖了搖頭:“這是一個邪術,會令你損失至少十年的生命,你確定能付出這樣的代價?”
子爵沉默了,內心有些遲疑。
他年齡將近五十歲,已是中年,但是身軀還沒到衰老的時候,而且本身還是一位高級戰士,可以說正值巔峰,可以繼續生下子嗣,不一定要因為埃德蒙的死亡與龍類死磕。
但是,經過了一番思想斗爭后。
復仇的**還是戰勝了理性。
鐵棘子爵面無表情說道:“只要能殺死那些龍,我將啜飲它們的龍血,生啖它們的骨肉,這點代價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