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都督府中,燭光搖曳。
李承乾在沙盤上不住擺弄,眉頭緊鎖,額頭掛著一層細汗,明顯是十分疲憊。
沒辦法,他正窮盡腦海記憶中盡量還原四渡赤水的戰事經過。
而且一邊想,還要組織語言講解。
此時裴行儉眉頭都快擰成麻瓜了,這場沙盤推演的前提是,三萬被四十萬包圍,而且武器裝備處于絕對劣勢。
他向來自視頗高,但也想不明白這仗怎么能打贏。
李承乾手指在沙盤處劃出溝壑,聲音沙啞。
"此處是赤水河,兩岸峭壁如刀削,雨季水漲時渡口不過三處。"
"敵成四面包圍之勢,兵鋒正勁。"
裴行儉看著沙盤,十分自信。
"此為必死之局,斷無破局之法。"
"錯!"李承乾說著扔出一枚銅錢在沙盤西北角。
"我軍率軍晝夜疾馳,直接渡河,敵軍必以優勢兵力包圍而來。"
"我軍則以情報行軍速度之優勢,在包圍之勢漸成時,反其道而行,率軍殺回。"
裴行儉指著沙盤西北角,搖了搖頭。
"那敵軍必然調整布局,且仍可成合圍之勢,我軍則依舊難逃。"
李承乾繼續擺弄沙盤,同時繼續。
"敵軍必料想,我軍會換方向突圍而出。"
"但我軍可趁其調整布局之時,尋一支弱旅,盡全力將其擊潰。"
裴行儉繼續搖頭,表示否定。
"擊潰一弱旅,雖能成,但擊潰不光需要時間,且敵我雙方勢力仍未改變。"
"守約所說沒錯,不過我軍可派出小股部隊,趁機再次渡河,敵軍必會大軍合圍,主力則隱于山林之中。"
"陛下,臣認為,此計乃是絕路,敵軍合圍之下,早晚會暴露主力所在,豈不是坐地等死。"
"待敵軍對我們小股部隊合圍之勢漸成之時,主力突然急向反方向急行軍,如此敵軍必以為我們是要突圍,必會調轉攻勢。"
"那陛下,我們主力不是還在包圍圈中?區別不過是處于外圍方向。"
"守約,你忘了,外圍距離敵軍帥帳可是很近啊。"
"敵軍被我軍來回調動,帥帳必然空虛,情急之下,會以為我們真實意圖是要孤注一擲進行斬首行動!"
"如此他們必然全軍回援,我軍小股部隊則可趁機直沖渡口,占據險要。"
"而后我軍主力,則在掉頭返回,配合小股部隊,必然可逃離險境成功!"
裴行儉此時額頭也滲出一層細汗,這等用兵之法,雖然聽著可行,但在沙盤上都費勁,別說真實操作了。
而且這種用兵方法,虛虛實實,包含了'聲東擊西''調虎離山''金蟬脫殼'
同時還蘊含了很多用兵道理'兵者詭道也''避其銳氣,擊其惰歸''致人而不致于人'
這是什么樣的人能想出來的,這甚至比被坊間稱之為軍神的衛國公都強上不止一籌。
"陛下,臣覺得此等用兵方法太險,萬一有差池萬劫不復。"
李承乾雙眼緊緊注視沙盤,好似在看千軍萬馬,又好像在看心中的偶像。
"守約!大丈夫行事,何懼風波惡?既入此局,當決生死!"
裴行儉還想說話,但被他擺手制止。
"好了,不必多言,你配合朕按照剛才的方略,在河東道推演出用兵之法。"
兩日后,天空剛露出一抹魚肚白,天地間還一片朦朧。
李承乾已率領大軍在太原城門整裝待發,通過這幾天派出的哨騎回報。
局勢八成和他猜的一樣,李世民當真是下了一盤大棋,將自己合圍在河東。
此時他騎馬在軍陣之前,滿臉焦急之色,他在等王逸回來!
如沒有海量的群眾支持,以掌握敵情,那一切都是空談。
也不知這位公子哥,能不能辦好。
朝陽漸漸升起,天地間朦朧漸散,前幾日大雨讓氣候極為清涼,可謂秋高氣爽。
這時地平線上,一支幾百人馬向他們這疾馳而來,翻起無數沙塵。
李承乾雙眼微瞇,心中大石頭也算落地了。
這家伙不光回來,還帶回一支人馬,這事辦得好。
片刻后,王逸飛馬而來,前幾天被打的跟豬頭一樣的臉并未消腫,相反更厲害了一點。
料想這幾天沒怎么睡覺,有些水腫。
"陛下,臣已將您交代的事情完成。"說著指向身后幾百人馬:"他們就是臣安排的通信人員。"
李承乾心中豪氣頓生,如果此戰能成功離開,那自己的威望必能達到一個空前的地步。
"王卿,辛苦,你可有出河東的各個通道的消息?"
王逸微微搖頭,不過并沒有什么慌亂。
"陛下,事情剛安排下去,估計怎么要一天后才能陸續收到消息。"
裴行儉依舊一臉憂慮之色,因為雖然推演上是沒問題,但對具體實施還是沒信心。
"陛下,該如何?"
李承乾略微沉思了一下,行軍打仗這玩意,要是按照沙盤打,那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且李世民也不是呆板之人,所以必須要有所變通,才能達到心理上誤導的效果。
目前來說突圍,最好的路線,自然是崤函古道,其平坦好走不說,只要出去就是三門峽,東可返回洛陽,西可去往潼關,
而且去潼關,也符合自己利用身份騙開城門的行事風格,繼而去長安拼命的人設。
"全軍向崤函古道方向緩慢行軍。"
說完想起個事,轉說道:"守約,信鴿都帶了吧?"
"陛下,放心帶了。"
李承乾握了握韁繩,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自己要趁李世民全力圍剿自己之際,讓薛仁貴率兵出虎牢關與河北世家接觸上。
很快大軍開拔,臨走前李承乾轉頭看向身后城墻。
上面寫著數行字。
“二郎?。‘斈陼x陽起兵,你口口聲聲'為天下蒼生',那是何等滿口仁義道德”
“如今玄武門前兄長血未冷,武牢關皇子血未干!”
“弒兄、滅弟、囚父,霸占弟媳,逼子殺子,這龍椅可還坐得安穩?”
“還是說,踩著至親尸骨登上的皇位,坐起來格外痛快?
他怕李世民隱藏身份,如此自己就不敢讓薛仁貴出兵。
但這幾行字,除了李世民別人可不敢妄動,如此其就算想藏也藏不住。
不過這老登傷勢肯定比自己好得慢,要是能直接給其氣死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