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洛陽城外硝煙未散,圣教二十萬大軍如烏云壓境,虎視眈眈。
然而,這座古城的夜幕卻被另一番景象點亮——福王府內(nèi),歌舞升平,燈火輝煌,絲毫不見城外的危機四伏。
崇禎五年的上元夜,福王府朱漆大門在萬盞宮燈的映照下,紅得像凝固的血,透著一絲詭異的氣息。
鎏金獸首門環(huán)上懸著兩盞巨型走馬燈,燈面上《八仙過?!返娜宋镫S著熱氣流轉(zhuǎn),鐵拐李的葫蘆仿佛要撞碎垂花門上的冰棱,為這奢華的場景增添了幾分靈動。
王府內(nèi),九曲回廊掛滿了琉璃羊角燈,每一盞都嵌著東珠作流蘇,在燈光的映照下閃爍著迷人的光芒。
十二名頭戴珍珠翠翹的宮女,鬢邊斜插著用金線纏就的紅梅,梅瓣上綴著夜明珠,隨著步伐輕輕顫動,恍若繁星墜于青絲間。
她們身著蜀錦織就的襦裙,裙裾上繡著金線盤成的牡丹,花瓣間還鑲嵌著碎鉆,走動時流光溢彩,仿若云霞披身。
手中托著的纏枝蓮紋銀盤,底部暗刻著精巧機關(guān),每盛放一份玫瑰餡元宵,盤身便會流轉(zhuǎn)出不同的彩光,盡顯奢華與精致。
另有八名容貌昳麗的舞姬,身披蟬翼般的鮫綃紗衣,紗衣上用孔雀翎羽織就鳳凰圖案,尾羽長拖至地。
她們額間點著用西域朱砂繪就的花鈿,耳墜是南海明珠與和田玉雕琢的雙魚,隨著舞步搖曳生姿。
當(dāng)絲竹聲從戲樓傳來,她們便踩著綴滿寶石的木屐,跳起霓裳羽衣舞,袖間藏著的金粉隨之揮灑,與空中飄落的花瓣交織,如夢似幻,令人如癡如醉。
后花園的冰雕群更是巧奪天工,令人嘆為觀止。
三丈高的玉龍吞吐明珠,鱗片是整塊的和田玉,在月光下散發(fā)著溫潤的光澤。
牡丹花叢里藏著機關(guān),每片水晶花瓣都能噴出彩色煙霧,宛如仙境。
一旁侍奉的宮女手持象牙雕就的團扇,扇面上繪著《百美圖》,扇骨以沉香木制成,頂端鑲嵌著祖母綠。
她們半跪在冰面鋪設(shè)的波斯毛毯上,為賓客斟酒布菜,腕間的金鑲玉鐲相互碰撞,清脆聲響與人群的贊嘆聲交織,構(gòu)成了一曲奢華的樂章。
忽有小廝捧著明黃色密函擠過人群,福王朱常洵正將一整塊八寶飯塞進嘴里,油漬順著蟒紋衣襟往下淌。
他瞇起眼睛讀信,窗外沖天的煙花照亮了信紙上 “圣教收攏流民” 的墨跡。
看到這里,福王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得意大笑。
“成了,成了!”
福王喜笑顏開,肥碩的右手拍打著身旁的座椅扶手,笑聲震耳欲聾,甚至壓過了周圍的絲竹之聲。
聽到福王這樣歡快的笑聲,周圍的權(quán)貴、皇親、官僚紛紛向福王投來疑惑的目光。
一位三十許的大貴族忍不住問道:“不知王爺何故這般開心?”
福王瞇著眼睛,笑呵呵但卻沒有立刻回答。
以流民消耗圣教,并以此為圣教創(chuàng)造弱點的事情,乃是此次攻伐圣教的核心計劃。
除了福王、孫傳庭、洪承疇,只有少數(shù)人知道。
各地官員雖然接到命令,實則并不知曉他們的真正計劃。
即便是洛陽本地的官員,也只是以為驅(qū)趕流民是為了消耗圣教的糧草,并且削弱圣教的力量,他們從來都不知曉,當(dāng)流民大軍蜂擁而至后,便是朝廷展開總攻的時刻!
以強大兵力與威勢使流民自己崩潰,進而逼迫流民沖擊圣教的營地!
福王將密函蓋在桌面上,看著戲臺上《鬧天宮》的戲曲,笑呵呵道:“這猴子,終究只是一個猴子罷了?!?/p>
聽到這話,周圍的人瞬間便有人反應(yīng)了過來。
“聽聞今日城下來了大批難民,這些難民被驅(qū)趕以后向魔教妖人的營地而去,難道魔教妖人收留了那些難民?”
“啊,今日有大批難民過來?”
“胡將軍難道不知道嗎?”
“哈,這,我今日都是宅中自娛自樂,倒是不曾關(guān)注外面的事情。”
“原來如此,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有大批流民涌入洛陽,還想要進入咱們洛陽城。”
“嘶,流民想要進入咱們洛陽,那怎么可以,誰知道里面有沒有魔教妖人的探子。”
“可不是嗎,還好劉將軍果決,直接以強弓利箭驅(qū)趕了這些流民?!?/p>
“還好,還好,若是這些流民逗留在洛陽城下,可真是壞人心情?!?/p>
“對了,剛剛誰說這些流民去了魔教的營地。若是如此,豈不是增添了魔教妖人的實力。”
“哈哈,胡將軍卻是想多了。那些流民拖家?guī)Э谇也徽f,長途跋涉又缺衣少食,縱然是本身體壯之人,現(xiàn)在也得虛弱不堪。這樣的人別說上戰(zhàn)場,便是去下地干活估計都夠嗆?!?/p>
“是啊,而且這些流民基本都是農(nóng)民,破產(chǎn)的商人,沒有資產(chǎn)的木匠,這些人別說行兵打仗,便是打架斗毆也不夠料。他們?nèi)羰巧狭藨?zhàn)場,嘿嘿,我們反倒是要謝謝他們。”
“到了那時候,咱們朝廷天兵降臨,只需要一個沖擊,便能讓這些卑賤之人四散而逃?!?/p>
“在理,在理。”
雖然福王沒有明說,但很多人還是猜到了福王歡喜的根源,他們聊著洛陽城外的流民,大多比較厭煩,甚至可以說憎惡。
福王聽著眾人的議論,瞇著眼睛把玩著身旁的美人,一雙肥碩的大手尋山玩水,好不愜意。
他暗暗得意:你們這些庸人,怎么可能參悟出本王的真正用意。
哼哼,現(xiàn)在這些流民,不過是開胃小菜罷了,真正的好戲才剛剛開始哩。
想到這里,福王的笑容更加得意,他哈哈大笑,看著戲臺上被鎮(zhèn)壓的猴子,連連叫好。
而隨著圣教收留流民的消息從洛陽被送到新安,洪承疇終于放下心來。
成了!
只要圣教愿意接受流民,這計劃便再也沒有弱點!
他當(dāng)即給山西、陜西兩地的官員下達了最終命令,令各地盡快將統(tǒng)計的流民送往河南洛陽府。
不同于之前的那次輸送流民。
之前那次輸送,主要是為了測試各地區(qū)將流民送往河南洛陽府所需要的時間。
只有得到相對準確的數(shù)據(jù),才能更好的統(tǒng)籌大局,從而將流民輸送的時間間隔控制在一定時間內(nèi)。
也只有這樣,此次流民輸送才能給圣教帶去大麻煩,而不是輸送兵力!
為了達成這個目的,洪承疇將計劃的時間差定為十天!
從陜西西部到陜西東部,從山西北部到山西南部,所有流民抵達河南洛陽的時間不能超過十天!
隨著洪承疇的命令下達,從陜西到山西,各地的官僚紛紛發(fā)力,此前讓各地官員頭疼的流民,以及那些還沒有成為流民,但資產(chǎn)極少的百姓,統(tǒng)統(tǒng)被他們打包送走。
整個過程,各地官員可謂是歡天喜地,就差放鞭炮爆竹慶祝了。
一時間,陜西與山西各處官道,能看到數(shù)之不盡的百姓冒著嚴寒,仿佛螞蟻搬家一樣向著同一個方向而去。
一路上,各處都有官兵把守戒嚴,防止流民竄到其他地方。
彼時,已經(jīng)是元月二十五日。
隨著朝廷開始行動,大規(guī)模驅(qū)趕流民前往河南洛陽,楊奇?zhèn)ヒ步拥搅藖碜蕴厍榫值那閳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