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比智良捧著相機,小心翼翼地從停靠在駒込站的列車下來。
從日暮里站開始,停靠的站點變得越發困難,由不得他不小心,畢竟一天就三次機會。
而且他也跟巖崎一樣,已經開始感受到身體的衰老了...確切說,應該是變化。
畢竟對于他目前的年齡來說,減少不到十年的壽命應該算是加速成長,還不至于到力不從心的地步。
【我其實很害怕日暮里站...來到這里,意味著快到醫院了,打針很疼。但我不想讓父親為我費神,所以每每來到這里,我都裝作很開心的樣子...】
這是他拍下日暮里出站口異常,看照片時候小男孩說的話。
過了日暮里站,站臺就再度變回一開始的重復老舊模樣。
駒込站他天天經過,卻從未感覺過如此陌生。
“是她?!”
野比突然來了精神,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坐在椅子上的白裙少女。
正是他在迷宮遇見,借走了他手機的那位。
此時對方怔怔地望著前方的一片漆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野比小心翼翼地靠近,盡可能讓自己保持在對方的視線當中,做出無威脅的舉動。
“...現在快到賞櫻季了吧。”
少女的聲音飄飄忽忽的,幽幽傳來。
野比下意識剛想開口說賞櫻季就快結束,但立刻想到這是游戲,要按游戲的時節來計算。
游戲中現在是3月15日,正是關東櫻花陸續開始盛開的時日。
從3月中旬到下旬盛放,一直到4月中旬逐漸落幕。
“是啊,快到賞櫻的好時候了。”野比點頭說道。
“我記得...有一種櫻花氣味芬芳,但我忘了它的名字...”
白裙少女輕輕歪過腦袋,像是在回憶什么重要的事情,卻始終沒能回憶起來。
“椿寒櫻,也叫初美人,少有的會散發芬芳的櫻花。”
野比智良此時想起的是前些天,在電車上兩度看到的那位捧著椿寒櫻花枝的女人。
少女的眼眸緩緩變得明亮。
“對,就是叫這個名字。但我...好像還忘了什么?”
野比沉默,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少女轉頭看向野比:“其實,黑暗里不止有黑暗,那孩子或許和我一樣,只是忘記了些不該忘記的事情...”
說完,少女便不再言語,坐在椅子上,閉上了雙眼,輕聲哼起了分辨不清的歌謠。
“黑暗里不止有黑暗?”
上一次自己提供了解開密碼的手機,然后白裙少女關鍵時刻給他開鐵門爭取到了時間。
而這一次則是問了一個問題,解答之后提供了一句話可能后面會起到作用的提示。
所以,白裙少女實際上是這個游戲設定出來幫助玩家的存在么。
就像工人大哥一樣。
可惜因為這些站點和列車可能存在某種力量,自從告別小男孩之后,他的紫外燈就掃描不出任何提示了。
盡管知道那位工人沒有成功逃出地下鐵的結局,但他還是會不自禁地為對方擔心。
野比都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可笑了。
但他也不是第一次被游戲人物的人生所牽動情緒,那一個個程序代碼所設定的NPC,或許真的就活在某個他們無法觸摸的世界吧。
整理了下思緒,野比覺得白裙少女應該不是這個站點的異常,便繞過她,開始在四周探尋。
不一會,就在角落找到了一株焉巴巴,似乎快要枯萎的野花。
野比竟然覺得四周一點威脅都沒有,不遠處少女的輕哼仿佛環繞耳邊,給他帶來了很大的安全感。
嚓。
他拍下了這株快要枯萎的花。
相片緩緩彈出,四周也沒有什么鬼怪沖出。
列車還沒來,他拿出那張剛剛拍下的相片。
上面是蹲在地面給小花澆水的小男孩,旁邊是模樣似乎有些無奈的父親。
和之前不同,這次他的眼睛并沒有戴上眼罩,是看得見的。
果然,時間是往過去回溯的。
【花兒啊,請一定要茁壯成長......】
小男孩的聲音如期在耳畔響起。
嘆了口氣,野比收起相片,走到白裙少女的不遠處,靜靜等候列車的到來。
如果他猜得沒錯的話,下一站將會是巢鴨站。
這個名字的來歷是曾經巢鴨地區作為一片濕地,吸引了大量斑嘴鴨棲息,所以得名“鴨群筑巢之地”。
所以...異常會是個鴨子嗎?還是鬼怪會是個斑嘴鴨?
“巢鴨站,會很可怕...好好利用你的相機吧。”
少女忽然停下了歌聲,提示了這么一句話。
“啊?好,我明白了,謝謝!”野比連忙表示感謝。
她沒有回應,列車到站之后,先一步比野比進了車廂。
但當野比跟著進去之后,卻是沒再見到對方的身影了。
“消失了?”
野比忐忑不安地坐在椅子上,捏著相機的掌心不斷滲出汗水,怎么也擦不干。
白裙少女之前就提示過迷宮之后的軍官很難對付,事實也是如此,那么這次再度提醒...好吧,他已經做好了卡關的準備了。
列車到站了。
野比的嘴巴慢慢長大。
他雖然已經盡量高估這個站點的恐怖程度了,但沒想到還是低估了。
整個站臺像是被血染過一般,仿佛帶了一個紅色濾鏡,眼中盡是紅彤彤的一片。
滴答滴答。
不知哪里傳來的滴水聲響。
可那是滴水,還是滴的是血呢?
這...整個車站都算是異常了吧?
野比抓緊了相機,一步步不太情愿地踏出列車,就連鞋子踩在地面上,都是帶著粘稠的水聲。
這個站臺只有三盞燈,散發著昏黃的燈光。
可能受到四周血紅一片的影響,看上去一切都帶了一層血色濾鏡。
他還能聽到好像什么切砍的動靜從某片燈光照不到的地方隱隱傳來。
“你拿著相機,是想拍下什么呢?”
一道聲音幽幽傳來。
野比轉頭看去,黑暗中,一個身穿染成血紅色的舊軍裝,皮肉腐爛的軍官,左手提著一把武士刀,右手提著一個孩子殘留恐懼的頭顱,語氣森然地向他緩緩走來。
“把相機給我...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