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人老了之后,容易得一種叫阿茲海默的病癥,會忘記一些事情,不管重要還是不重要。所以,我需要把這件事記下來,好好地記下來,這可不能忘吶......”
“我有一件一直一直都不敢和父母說的事,甚至不敢到他們的墓前訴說......我是個懦夫,只敢把這件事寫在遺書里。”
“那是昭和三十年,天氣剛開始有些熱,還聽不見蟬鳴,我和哥哥野比智明剛剛轉校到駒込中學,離我的生日,還有兩天......”
......
1955年。
6月上旬,初夏。
駒込學院。
“這里的課難好多啊,而且到處都是人。還是以前的學校好,旁邊就是山,午休甚至夠時間去掏個鳥窩回來。”
上學第一天,弟弟野比智心就迫不及待地跟哥哥野比智明吐槽。
他們兄弟雖然不是雙胞胎,但長得很像,而且哥哥還遲入學了一年,所以兄弟二人都是同一級的學生。
因為父親在東京的工作穩定了下來,他便將鄉下的妻與子都接到了東京,打算在這里正式開啟生活。
“還好吧,不算特別難。”野比智明小聲道。
智心撇撇嘴,在學力這方面,確實是哥哥厲害。
“誒誒,有人來了,記得我們的游戲!”野比智心忽然壓低了聲音,同時好像在強忍笑意。
智明嘴巴張了張,眼神無奈地點點頭。
“認識一下,我是淺野正男...呃,你們誰是哥哥,誰是弟弟?你們是雙胞胎嗎?”
一個看上去相當開朗的同學過來主動聊天,眼神好奇地在兩人身上流轉。
他一直都聽說過有的雙胞胎會長得很像,可這也未免太像了吧!
二人除了臉上的表情不一樣,五官幾乎都完美復刻了。
“你好,你好,我是哥哥,野比智明,我們可不是雙胞胎哦。”野比智心笑著回道。
野比智明點點頭:“我是野比智心。”
這就是二人的游戲,身份互換。
因為兩人容貌太過相似,所以他們經常這樣玩。
現在還是沒有演起來,要是演起來的話,連他們的父母都得靠一些很細微的細節才能分辨。
淺野完全沒有懷疑,壓根沒考慮到野比智心的玩法。
剛好,兩人都是玩心比較重的男孩子,不過聊了一會,就發現互相臭味相投,頓時相見恨晚,稱兄道弟起來。
就是野比智明顯得格格不入,沉默地看書。
“在咱們班里面,誰敢欺負你,叫我,我認識的人可多了,還有高年級的!”淺野拍著胸口。
“那就要靠你罩著我們了啊,淺野君。”智心眼前一亮,這樣對方應該知道很多好玩的東西吧。
剛好他在這個學校差一個“引路人”。
“包我身上!”淺野豪氣干云,大有一言不合就拜把子的態勢。
野比智明突然輕咳兩聲。
智心默契地四下張望,看到了窗戶外面,一個打扮板正的中年男人——應該是老師,正走著過來,看眼神,目標似乎就是他們。
哈?午休時間說話大聲點也違反校規嗎?
于是他看向淺野。
只見剛剛還一臉誰都不慫的淺野一臉慫樣,低下頭,小聲道:“這是隔壁班的‘怪癖老師’!別和他說話。”
只是一個老師,他們又沒有違反校規什么的,用得著這么害怕嗎?
野比智心有些不懂,甚至沒有在意,他更關心玩。
“哎哎,你不是說你知道附近哪里有鳥蛋嗎?”
“啊,對,對!我帶你去!”淺野似乎不想離那個怪癖老師太近,趕緊答應下來。
“嗝、弟弟,你去嗎?”智心差點習慣性的一聲哥哥脫口而出。
“我不去,你們去吧,注意安全,‘哥哥’。”智明搖搖頭,繼續看書。
兩人剛出門口,怪癖老師就迎面而來,淺野帶著智心準備走另外一條樓梯。
但怪癖老師忽然出聲叫住了他們。
“淺野。”
“啊啊、是!”
淺野一個激靈,直起了腰背,不情不愿地轉過身來。
怪癖老師卻是不看他,而是看著他身旁一臉疑惑的智心。
“這位同學很生面孔,是剛轉校過來嗎?”他在明知故問,畢竟,他來這里的目的,就是為了其中一個轉校生。
“嗯,老師,他是野比智明。”淺野有點緊張,雖然害怕,但還是站在野比身前半步。
怪癖老師輕輕點頭:“是嗎?野比同學?”
“是的,老師好,我是新轉校來的野比智明,請多關照。”
智心一臉乖巧地打起招呼。
聽到這“確鑿”的答案,怪癖老師對他的興趣瞬間消失,但對著窗戶內的那個看書的“野比智心”,卻是前所未有的興奮。
他強行按捺住這點興奮:“嗯,我是武藤哲郎,五組的擔任,你可以叫我武藤老師。”
“武藤老師好!”智心很有精神地喊道。
確實很符合人們刻板印象里的哥哥。
而里面看書,看上去有些怯弱的,也符合弟弟形象。
讓人覺得很合理。
“好,沒事了,我就是認識一下轉校生。”
“呃,那我們走了,武藤老師。”
說完,淺野拉住智心的手腕,忙不迭的離開。
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智心忽然心有所感,回頭望了一眼,正看到那武藤老師站在窗臺的位置,似乎在跟智明說話。
“快點,那個鳥窩很明顯的,我怕被別人搶先了!”
“哦哦,這就來!”
還是玩更重要!
智心頭也不回地跑著下樓。
......
“那天晚上,哥哥偷偷出門了一小會,然后帶回來了一個小蛋糕...在當時那可真是一個稀罕東西。”
“他說自己吃過了,我信,因為他說話的確帶著一股奶油的芳香。”
“他還說,明天能弄來一個大蛋糕,作為我的生日禮物。只是,需要臨近晚上時候出去一趟。”
“我是該阻止他的,但蛋糕太好吃了,我沒有想太多,滿心期待地答應了下來。”
“那天晚上,我沒有等來蛋糕,也沒有等來哥哥。”
“他好像徹底從人間消失了,和那個‘怪癖老師’一起。”
“我大概能猜明白,那個武藤老師的目標,其實是我。”
“如果...如果能找回哥哥的遺骨,請一定要把他安葬在我在本妙寺的墓地旁。”
“至少,給我留一個贖罪的機會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