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梨縣內黑熊和野豬的出沒頻發,并報告有多起人身傷害事件的情況下,縣政府決定邀請持證獵人推進捕殺驅除工作。但圍繞此項對策,引發了動物保護團體的強烈抗議。】
【據山梨縣官方表示,今年以來,縣內黑熊目擊及出沒事件數量達到去年同期的5倍以上,農業損失問題日益嚴重,并且已確認發生至少20起人身傷害事件,遠超過往。野豬造成的農作物損害在各地也有報告,鑒于這一事態.】
【然而,針對此決定,多個動物保護團體及市民團體提出批評,認為不應允許草率的殺戮、忽視了生態系統的平衡。今日上午,在縣內各地通路上發生了攔截獵人車輛入山的抗議活動.】
【接下來是關于地震方面的訊息,根據氣象廳的觀測,今日下午17點07分左右,以靜岡縣沿岸地區為中心發生了一次地震。在靜岡市葵區等地觀測到的最大震度為4。此次地震沒有引發海嘯的危險】
山梨縣。
豬之頭林道,富士山北麓原始森林帶周邊。
晚霞披灑,幾輛沾滿泥濘的皮卡零散地停在路邊,引擎熄火多時。
身著獵裝的男人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指間夾著香煙,煙霧在微涼的空氣中裊裊飄散,臉上帶著極度不耐煩的神色,低聲交談著,目光不時投向道路前方。
在那里,三輛顏色鮮艷的轎車隨意地斜停在狹窄的林道路口,徹底堵死了通路。
一群身著統一印有保護動物標語T恤的市民,如同野餐般坐在鋪開的毯子上。
幾名穿著市政背心的工作人員夾在中間,正焦頭爛額地與他們溝通著什么,但看那肢體語言和雙方的表情,顯然收效甚微,對方完全沒有讓出通道的打算。
“嘖,就不該接這邊的活,今天難得放晴還白白耗了一天,甲府市那邊,佐藤他們都有不少收獲了。”
一個身形精瘦,眼神銳利的年邁獵人啐了一口唾沫在泥地上,抬腳用力碾開,語氣里滿是煩躁和不屑。
作為在山林里摸爬滾打幾十年的老手,他打心底里看不上這些吃飽了撐的。
這場景他不是第一次見了,但這次,他打定主意是最后一次。
干完這趟委托,他就退休,再也不用跟這幫人打交道,省得折壽。
“師匠,你看,他們好像準備散了!”旁邊的年輕徒弟眼睛一亮,指著人群,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肯定散啊,你看都幾點了?!”獵人沒好氣地一巴掌拍在徒弟的后腦勺上,“天都擦黑了!跟你說了多少遍,傍晚以后的林子是最要命的!摸黑進去找死嗎?!”
徒弟縮著脖子,揉了揉后腦勺,不痛不癢,只是訕訕地笑了笑。
看著徒弟這副沒心沒肺的樣子,獵人嘆了口氣,心里窩火。現在愿意當獵人的年輕人太少了,加上欠了別人人情,不然他真不會收這個徒弟,教了幾年了,還沒當初他入門一年的經驗豐富,尤其不沉穩。
“行了,勝斗。”一旁相熟的老獵人掐滅煙蒂,伸了個懶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反正津貼照收,還樂得輕松。”
他指的是官方為這次驅除行動支付的每日津貼,即便不開工也照拿不誤,無非就是少了獵物補貼部分。
勝斗望著遠處那片被暮色籠罩的森林,眉頭皺緊。
補貼倒是其次,這次來可是他最后一次帶徒弟,更看重是狩獵的過程,免得以后自己退休了還得當保姆一樣。
“各位獵師,抱歉今天沒能入山,讓你們白等了一天.”工作人員過來打招呼,瞄了那些準備離場的抗議人員一眼,“下榻點已經安排好了,是附近的一家溫泉旅館,今晚大家就好好歇息一番,明天再正式開展工作吧,我保證他們明天絕對不會再來打擾到大家。”
工作人員的態度極好,安排也算妥當,獵師們頗為滿意,反正官方肯定比他們更急,所以也不懷疑對方的保證。
這些所謂的保護協會,大部分都是找個由頭想從官方那里拿點經費,只要費用到位,第二天就能變一張面孔,改旗易幟,從堅定的反對者變成堅定的支持者。
相比于西方各國,他們國內的這種活動已經算是十分收斂的了。
獵人們帶上閑了一天的獵犬陸續上車,離開這條通道,在官方人員的指引下,來到了山麓下的一家溫泉旅館。
因為梅雨季緣故,游客相對較少,選擇入住溫泉旅館更是偏少,一行十余位獵人同時住入也綽綽有余。
“嘖,那些保護協會的人就住在那邊的度假酒店,比我們住的還好。”老獵人認出了那些人的車子,駛出尾氣,從他們的車旁掠過。
勝斗嗅了嗅四周的空氣,神色頗為凝重:“未必是好事,那里比我們這還要深入山林。你沒有聞到嗎?熊味很濃,這不正常。”
老獵人苦笑搖頭:“你這什么鼻子,比四國犬還厲害。”說完,他指了指自己牽著的一只四國犬。
那四國犬警惕地掃視四周,倒是沒有吠叫。
勝斗并非真的依靠氣味,而是更多憑一種對森林的情緒感知,從蟲鳴鳥叫中獲得信息。
這里山林理應頻發的自然之聲此刻卻頗為稀疏,這多少不正常。
“附近布有監測儀,不用擔心,再說我們有這個哩下雨了,進去吧。”老獵人拍拍車座上的槍,抬頭看看天,伸出手接了幾滴雨水,跟著其他人去安頓獵犬。
勝斗將獵犬交給自己徒弟,讓他先進去,自己則是在車子四周倒了些自己配制的藥水。
工作歸工作,休息歸休息,他不想在睡得熟的時候,被熊吵醒,這樣的經歷他曾經就有過,不是什么值得懷念的回憶。
入夜。
獵人們默契地沒有喝太多酒,淺嘗輒止,隨后泡起了溫泉,談天說地。
“哈?具體什么情況?真的嗯,我們會小心的。”
更衣間,老獵人接到了個電話,停下了換衣服的動作,讓同伴先行進去,自己原地踱步起來,聽著電話對面傳來的話語。
通話完畢,老獵人才滿懷心事地放回手機,原地像是思索了會,才帶上浴巾往溫泉走去。
“什么事?”勝斗坐在溫泉旁邊,徒弟給他搓背。
“佐藤那邊,遇到了頭罕見的巨熊.”老獵人瞇著眼,“吃了幾槍地雷丸都沒事,傷了兩人逃走,有個還是重傷,送去了搶救。”
徒弟吃驚地停下動作:“地雷丸都殺不死?!至少得有140公斤以上了吧。”
“目測至少是這個數,不過應該是極端個例,總之,明天山上小心一點,等會官方人員應該會來通知,我先跟他們說說。”老獵人緩緩點頭,朝著同伴們走去,“大家.”
勝斗看了眼心不在焉的徒弟:“你帶了多少地雷丸?”
“呃一共四發.三號彈丸我帶得比較多,有十六發,應該夠了吧?”徒弟不太自信。
地雷丸指的是338LM子彈,對巨熊也擁有很強殺傷力。
當然價格也是駭人,上萬円一顆,也稱萬円彈,屬于打空一顆都得心疼的物資。
他們常規用的是三號彈丸,即300WM,基本夠用,足以威脅120公斤以下黑熊。
關鍵是便宜,一千円不到。
“提前準備好薩科狙。”勝斗相信自己的預感。
“是,師匠!”徒弟點點頭,沒有反駁,繼續賣力給勝斗擦背。
泡完溫泉,夜幕黑沉。
榻榻米房間內,勝斗看著天花板,橫豎睡不著。
靜。
太安靜了。
除了小雨敲檐和鼾聲外,靜得可怕。
六月中旬,已經是初夏了,作為山麓附近的旅館,有燈火吸引,不可能沒有蟲鳴,再說雨勢也沒有大到那種程度。
他干脆坐起身,正準備站起來,就見老獵人同樣坐了起來。
“就知道你也睡不著。”老獵人指指門外,“抽一根?”
勝斗點頭。
兩人放慢腳步,來到緣側走廊,望著縈繞在細雨中的庭院。
“你孩子沒事吧?”勝斗知道他的兒子在甲府市的那支狩獵隊伍里。
“他沒事,就是嚇得不輕,頭次見到這么能抗的熊話說,我有個小道消息,要不要聽聽?”老獵人吞云吐霧,遲疑說道。
勝斗古怪看他:“什么消息有必要只跟我說?”
“不太確定真偽,因為有點離譜,說給其他人聽,自找麻煩。”老獵人指了指看不見的富士山方向,“近段時間,在富士山失蹤的人數異常的高。有人自稱看到了一條從未見過的山路,見到有游客走了上去,可就耽誤了一會的功夫再找那條路的時候,就發現那條路不見了。”
“還有些人自稱同伴進了某家旅館之后,就再也沒有出來。可警方調查一番發現,對方說的旅館根本不存在,那就是一片林地,不可能存在旅館什么的。”
勝斗斜了眼身后的溫泉旅館,上面的風鈴輕輕搖曳。
很好,這下更加睡不著了。
“我真是謝謝你的獨家消息。”
倒不是他怕鬼,但正因為上得山多,接觸到神神鬼鬼的事情不少,所以才有幾分敬畏在里面。
“呵,聽著是不是像小時候那些貍貓、狐貍故事?”老獵人咧嘴笑笑,很快又收斂起來,“那頭熊我兒子沒敢跟別人說,但他告訴我,他十分確定打中了它的頭.我兒子的槍法我信。可是那熊卻沒死,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勝斗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腦袋硬吃一發地雷丸不死。
這是終結者嗎?
“妖怪?”勝斗喉結滾出兩字。
但凡時間線回滾三個月,他都不會有把這種山野傳說當真的離譜心態。
可也正是這短短三個月,對全世界的世界觀都造成了不小的沖擊,其中自然少不了他。
老獵人輕哼一聲,沒說對否。
二人陷入了沉默當中,雨點淅瀝。
“嗚汪!”
突兀之間,一聲犬吠劃破雨霧夜色。
“汪汪!”
“吼~汪汪汪!!”
緊接而來,狗群從零星幾聲犬吠驟然變得極度狂躁喧嘩起來,響亮的吠叫聲完全蓋過了雨聲,整個溫泉旅館都被驚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