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崎浩輔的本體懸于黑云深處。
高溫炙烤下,他隨時能夠切換到沒有被直接影響到的云霧之中。
這些人大約以為整片黑云都是他的本體,會在高溫下受損。
然而實際上只要不能一次完全覆蓋燃燒,那就基本等同沒有效果。
他冷漠地注視著下方瞬間化為火海的人間地獄。
那些幸存者連同他們的憎恨和絕望,在無差別的鋁熱劑覆蓋下,連一秒鐘都沒撐過,就徹底灰飛煙滅。
“省事了。”對此他毫無波瀾。
但他的工作并未完成。
早在那些祭品開始自相殘殺,鮮血浸透拜殿前的地面時,他就已經悄無聲息地操控著那些肆意流淌的血液,引導其地面蜿蜒流動,勾勒出一個巨大,幾乎把他們全都包裹在內的傘形獻祭圖案。
趁著鋁熱彈停歇,他從黑云落下,浮在半空,做出跪拜的姿勢。
隨著意念催動,那由鮮血繪制的傘形圖案驟然亮起暗紅色的微光,火焰都無法將其遮掩。
同時,天空中那片黑云,在巖崎的全力操控下,開始向中心凝聚壓縮,形狀飛速變化,最終形成一顆碩大無比的巨眼,于頂上俯瞰眾生。
巨眼空洞的瞳孔中,黑霧翻涌,下方被焚燒的尸體堆中,數百顆殘留著驚懼的眼珠被無形力量精準剜出,像倒著下的雨滴飄起,匯集黑云眼眸之中。
密密麻麻,如同鑲嵌在深淵之上的惡毒囊腫,構成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瞳孔。
“獻祭.開始。”
“吾獻上:
謊言澆灌的腦髓,暴戾凝結的脊骨
貪婪侵蝕的心臟,污穢浸透的瞳孔
此為骯臟之體,此為罪惡之魂,以之求獻‘不可知’,凈化人間。
吾求賜.知識。”
嗡——!
巨大的傘形血圖猛地爆發出刺目的猩紅光芒,宛如一個通往深淵的巨口。
而天空中的黑云巨眼,那由上百顆人眼構成的瞳孔,則投射下一道冰冷神圣的目光,籠罩在血傘圖案之上。
下一刻,下方堆積如山的燃燒尸體上,一縷縷肉眼可見的扭曲掙扎,散發著濃郁罪惡與不甘氣息的灰黑色霧氣,從焦黑蜷縮的尸身被強行抽離出來。
它們在目光下發出無聲的尖嘯,像被投入熔爐的油脂,瘋狂扭動,卻無法抗拒那來自血傘巨口的恐怖吸力!
嗖!
無數道灰黑色的靈魂百川歸海,被那猩紅的傘形血圖貪婪地吞噬進去。
當最后一絲靈魂殘渣也被徹底吸入血傘巨口后,天空巨眼的瞳孔中,那上百顆構成瞳孔的人眼紛紛炸裂開來。
沒有血肉橫飛,只有一道道純凈得刺眼,蘊含著龐大信息和能量的白色流光,從炸裂的眼珠位置傾瀉而下,精準且洶涌地灌入下方巖崎浩輔的天靈蓋。
“呃——!”
巖崎的身體猛地一震,前所未有的知識洪流和力量瞬間沖入他的腦海與全身,讓他霎時僵直了好幾秒。
關于靈魂的本質、操控的精髓、領域的構建無數關于靈魂精神相關能力的感悟經驗,如同烙印深深刻入腦海。
【你已獲得中級成長:操縱靈魂】
【靈魂操縱**,而你,操縱靈魂。】
【你已獲得:無形深幽】
這波獻祭的罪惡極度豐厚,讓他直接解鎖了中級能力,順帶還有關于無形的進化能力。
操縱靈魂不必多說,縱使目前肯定還做不到長時間操縱或者做出什么太高難度的操作,但由此帶來的對靈魂本質的體會,對他而言,比能力更加有價值。
無形深幽可以讓他的黑云形態不再是【透支】狀態下的短暫爆發,而是真正化為了他可以常態化使用的核心能力。
雖然常態下的規模、持續時間和強度都遠比不上【透支】狀態下那遮天蔽日的黑云領域,但這意味著他終于擁有了無需氪命就能動用的底牌,可以算是很大的能力提升。
知識流淌注入,帶來靈魂層面的滿足。
現在也只有這種實力的提升,才能讓巖崎感受到本能的喜悅。
虛化黑袍下的嘴角,勾起滿意的笑。
知識和能力,這些才是他所追求的事物。
他沒興趣把精力浪費在跟官方過家家上,那根本沒有什么實質性的好處,單純浪費時間。
透支的時限也差不多到了,巖崎琢磨一下,讓黑云徐徐收縮,表露出痛苦掙扎的假象。
而他就躲在其中,直到黑云幾乎消失殆盡,才動用了“變色因子”,成為了一股到處皆有的白色云煙,悄無聲息地脫離了這片燃燒的廢墟。
遠處的記者親眼目睹了東京招魂社化作一片火海的全程,那股熱焰,連他們數百米開外都能感受得到。
大部分記者都說不出什么話,只能狼狽躲在掩體后方,呆呆張大嘴巴看著現場。
什么專業素養,在這種場景下,沒有逃跑已經很對得起記者身份了。
待到黑云扭動、不自然地消散,露出原本的陰云大雨天空后,不少記者才從死機狀態清醒了過來。
鏡頭重新聚焦在記者強作鎮定的臉上,背景是招魂社方向仍在翻騰的濃煙與零星火光,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某種難以言喻的焦糊氣味。
“各位觀眾!這里是NHK前線記者山口雅子!就在剛剛,我們目睹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戰斗。”
記者的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微顫,卻難掩職業性的亢奮:“在毀滅性覆蓋火力下,妖霧凝聚的那片恐怖黑云,終于開始消散了!它收縮、掙扎,最終.退避!現代火力再次證明了強大的戰斗力,即便是妖霧,也無力抵抗!”
不過不同陣營的記者,對此的反應倒是多彩多樣。
從痛哭到憋笑,或干脆直接繃不住捧腹,你都能從這里找到。
“我們看到了軍隊的雷霆手段.也看到了東京招魂社,這座承載著無數英靈記憶的神圣殿堂,在烈焰中化為廢墟這是何等的損失!”
“一場由極端團體集會引發的災難,最終以極端的方式落幕。大火焚毀了神社,也焚毀了里面可能殘存的生命”
“現場確認!疑似妖霧的黑云在美軍燃燒攻擊后呈現不穩定收縮,最終消散!目前軍隊未能進入核心區域,招魂社主體建筑確認嚴重損毀!人員傷亡情況不明,讓我們歡、咳咳,為他們祈禱!”
“禮炮呢?拿上來啊,別管工作了,我現在就想放!”
原本就十分看不對眼的記者們差點打了起來。
招魂社上空,趁著黑云消失,信號恢復,突擊隊將附近徘徊的無人機安排進入其中偵查,基本沒有發現什么有價值的信息。
“.在鋁熱氧化劑覆蓋瞬間,黑云邊緣確實出現了劇烈的紊亂,表明超高溫燃燒對其構成的能量體存在顯著干擾和破壞作用”
“然而,在疑似獻祭完成的儀式之后,黑云才開始進行劇烈收縮,過程中呈現出一種刻意混亂的特征。”
“結合其之前基本無視我方特殊氣凝膠封鎖的能力提升表現來看,這更可能是妖霧的爆發能力時限快到了所采取的一種策略。”
“我們的初步判斷是,高溫燃燒、特殊氣凝膠的確對妖霧具備有效壓制力,但此次目標退避主要原因更可能是獻祭儀式已完成,且其爆發的超常能力時限已至,主動選擇撤離。不值得過度樂觀。”
萊昂將專家們快速得出的總結加上他自己的判斷,整理匯報給了麥卡洛。
麥卡洛對萊昂的判斷基本認同。
妖霧并非打跑,而是撤離,他們也并不清楚這次行動對妖霧造成了什么程度的傷害。
碰到這種沒有實體還會飛的敵人,就是顯得如此的束手束腳。
除非布置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天羅地網,且是全封閉的,引誘對方進入陷阱,才有可能完成捕捉。
像吸入式武器就別想了,有效距離太短。
“關于防衛大臣,他.有一個請求。”萊昂斟酌著慢慢開口,“他希望宣揚這場‘勝利’,我們能夠對此持默認或支持的態度。”
勝利?
麥卡洛身為駐日司令,肯定對日本各方勢力有一定的了解,稍加思索,就大致明白了他這么做的理由。
真是可悲。
不過那些右翼,實質還不是因為阿美一開始的扶持才慢慢重新起來的。
而到了現在,他們反倒是不能完全控制了。
在極右當中,出現越來越多仇視他們的存在。
對阿美天兵動手他們自然不敢,但防衛大臣想要借他們當擋箭牌的操作,未必能成。
半天后。
緊急召開的記者發布會上。
防衛大臣站在聚光燈下,臉色蒼白,眼窩深陷,頭發斑白,昂貴的西裝皺巴巴地貼在身上,仿佛剛從災難現場爬出來。
這是他找來專業化妝師精心打扮的結果。
他面前是密密麻麻的鏡頭和記者,背景屏幕上是招魂社燃燒的定格畫面。
“全國的同胞們!”防衛大臣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激昂,與他疲憊的外表形成強烈反差,“就在今天清晨,在東京的心臟,我們經歷了又一場邪惡侵襲!
“代號妖霧的惡徒,悍然襲擊了舉行莊嚴祭奠活動的東京招魂社!”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從空氣中汲取力量:“但是邪惡終究無法戰勝正義!在偉大的美日同盟框架下,在麥卡洛司令果斷且強有力的支援下!我們的自衛隊將士、我們的超常對策部隊、與美軍并肩作戰,英勇無畏!最終——”
防衛大臣猛地揮舞拳頭,聲音因激動而顫抖:“我們成功重創了那個殺人無數的惡魔!我們親眼目睹了恐怖黑云在正義的烈焰下痛苦掙扎,最終潰散退卻!這是所有為了東京安寧而奮戰者的勝利!這是正義力量的偉大勝利!”
說到此處,他聲音突然哽噎,眼眶瞬間泛紅。
在無數閃光燈的瘋狂閃爍下,這位至少從職務看上去位高權重的防衛大臣,做出了一個令全場嘩然的舉動——他猛地推開講臺,向前一步,對著鏡頭和在場所有人,深深、標準和專業地行了一個土下座,額頭重重磕在冰涼的地板上!
他為此已經演練了幾十輪了。
“嗚但是,這勝利的代價.太沉重了!”
他趴伏在地,肩膀劇烈聳動,聲音帶著哭腔,透過麥克風傳遍會場,“我們失去了神圣的招魂社!我們失去了許多光榮的生命!作為防衛大臣,我我難辭其咎,我在此向國民謝罪!”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滴在地板上。
為了活下去,他的演技于此刻已經媲美無數影史影帝。
會場一片死寂,只有相機快門的咔嚓聲和他壓抑的抽泣。
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將行動的最高決策權牢牢扣在偉大的日美同盟和麥卡洛司令的果斷支援上,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悲痛但執行了必要行動的盡責者,一個為勝利承受巨大代價的謝罪者。
宣揚勝利是為了挽回一點點尊嚴和政治籌碼,讓那些憤怒的極端右翼在清算他時,多少顧忌一點勝利功臣的虛名和背后復雜的國際因素。
痛哭流涕的土下座,則是表演給國民和輿論看的苦情戲,試圖博取一絲同情,對沖神社被毀的滔天巨浪。
他爬伏在地上,心中祈求的只有一件事:活下去,哪怕卑微如螻蟻。
只是
記者之中,一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女人從懷里掏出了一把手槍,目光略顯呆滯,趁著大家注意力都在防衛大臣身上時,徑直沖出了記者席。
在保鏢那種“完了,我的工作要無了”的驚恐眼神之中,將手槍對準了剛剛聽到聲音,才抬起頭的防衛大臣腦袋。
“到地獄里給英靈們謝罪吧!萬歲!”
砰!
防衛大臣甚至都還沒反應過來是什么情況,眼前便是一黑,軟趴趴地倒在了地上。
而此時沖刺的保鏢,才堪堪沖到女人身邊,指尖不過相距一米,卻是生與死的距離。
他們甚至沒能阻止女人開第二槍。
只不過那是對準了自己的頭顱。
兩聲槍響,兩條人命。
新聞信號被緊急切斷,無數市民望著電視里慌張找補的主持人瞠目結舌。
右翼已經猖狂到這種地步了嗎?!
這就連偏右的普通人都無法接受啊!必須出重拳啊!
而在記者發布會混亂的現場上,沒有人注意到的角落陰影處,一抹漆黑無聲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