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也不能一直留在醫院，最好還是找個地方重新安置。”

“麗麗現在這個樣子，也沒法出去見人了，本來我給她都安排好了，讓她去糖廠工會做個干事，體面又輕松，等做一段時間，再讓她去坐辦公室，關系我都找好了......”

葬禮結束之后，高沛嵐和白向榮關起門來開始商量著安排接下來的事情。

老太太能在醫院住十天半個月，但總不能一直都住在醫院，那樣肯定是會招人閑話的。

白向榮遲疑地看著妻子 ，“可是麗麗——”

到現在，白向榮都不敢真的問出口，那天家里究竟發生了什么。

白麗麗只要被問到這個問題，人就變得明顯不正常。

這樣明晃晃的心虛，讓白向榮都不敢問下去。

高沛嵐雖然總是盼著兩個老東西早點死，可是這死的也太不是時候了，她馬上就要升職了，原本還打算借用一下公公的名頭給自己增添砝碼，確保自己穩贏呢。

結果現在她的計劃全被打亂了。

心頭惱火，高沛嵐對白向榮和白麗麗都有不滿。

就知道給她添亂，幫不上一點忙！

“麗麗才多大，她能做什么？爸的死只是個意外，要怪只能怪爸自己不小心。”

高沛嵐：“說破天，這事兒也不能怪到麗麗的頭上。”

白向榮：“可是媽那邊，我怕她后面會找麗麗說話，把事情鬧開。”

“所以，你要么聽我的把媽送到鄉下還是什么地方去，要么就先把麗麗給安置了。”

“上個月局長都露出口風來了，這次提拔的名單里，必定是有我的，結果老頭子哐當一下走了，那邊的風向頓時就變了，你回頭問問媽，能不能找找關系，問問她那邊有沒有熟人。”

老家伙的關系留著不給他們用還能給誰用，現在不用，以后沒準就用不上了。

白向榮：“我看媽現在是連我也不待見了，和她說這個，不一定有用。”

“你們白家可就你一根獨苗了，我不信老太太能對你狠下心。”至于那個遠在邊疆的姑姐，高沛嵐早當對方死了，這輩子還能不能回城都兩說呢。

白向榮想了想，覺得也是。

白麗麗已經從二老的家搬回了自己家，不過現在有些神經質，晚上睡覺經常在半夜驚醒尖叫連連，而且她睡覺房間里必須要有光亮，不然她就睡不著。

聽到客廳里父母討論到了自己的事情，白麗麗沖了出來，“我哪里也不去，媽，你不是說了給我安排個工作嗎？我現在就要去上班，我要住職工宿舍！”

家里的父母并不是整天都在家，白麗麗現在不僅怕黑，害怕安靜。

總覺得在某處角落里會忽然冒出個什么東西來。

高沛嵐不確定的看著女兒：“你真要上班？”

白麗麗以前是連上班都嫌苦的人，這次會主動要求工作，還要和別人一起擠職工宿舍，這是高沛嵐所沒有預料到的。

白向榮還在想如果要把老太太安置到鄉下要怎么操作，又該選擇什么地方呢，就見女兒又鬧又哭的，瞬間頭大。

白麗麗卻意外地很堅定：“我要上班！去工作！”

去人多的地方待著！

不要留在家里！

不然她真的會瘋的！

雖然自己嘴里念叨了無數次她有及時喊人，但是想要自欺欺人的她卻始終擺脫不了噩夢的侵襲。

高沛嵐原本看著白麗麗神經兮兮的樣子，心里多少覺得這個女兒可能廢了，但是現在見白麗麗的眼睛那么亮的盯著自己，她又改變了主意。

...

白向榮夫妻把白奶奶往醫院一丟，除了開始象征性的來了兩趟買了一些東西之后，后面就沒有再出現了。

白奶奶年紀大了，本來的病就沒好，現在的身體更加孱弱，已經漸漸有了不能起床的架勢。

張光耀見白奶奶這樣子，心中憤慨之余，主動安排了張家的人來照顧白奶奶。

想起他收到的那封信，白筠在信里對自己爺爺奶奶的關切和擔憂，讓他一時有些為難。

白奶奶靠在病床上，眼神哀絕，已經有了行將就木的樣子。

明明前不久他們三人在一起小聚的時候，她的眼睛里還是神采飛揚，透著一股不服老的勁兒，吃飯的時候還會指點他們養生之道，現在卻像是一棵老樹，逐漸散失所有生機。

看到這樣的白奶奶，原本打算把白筠的信件暫時按下不說的張光耀思索了片刻，還是把信交給了白奶奶。

雖然那封信可能會讓她再次聯想到傷心處，但是心里有個牽掛，總比了無生趣，喪失活著的意志要好。

輕輕撫摸著白筠寫來的信，這孩子不知道家里發生了什么事情，卻因為久久沒有他們的消息，擔心地掉眼淚。

會求到她張爺爺這邊，可見她和親生父母的關系有多差。

白奶奶笑自己傻，一輩子什么人沒見過，竟然還抱有一絲天真的以為兒子兒媳他們還有一點良心。

還想著白筠離開他們的身邊，回到他們的懷抱，可以感受到溫暖。

畢竟他們兩個都老，不可能陪伴心愛的孫女太久，以后的人生里，終究是父母和她在一起的時間要長一些。

但是，她錯了。

或許如果一開始不同意白筠搬會回去，一切都不會發生。

白麗麗倒在樓梯上的牛奶，成了白奶奶無法原諒的“意外”。

將手里的信看了好幾遍之后，白奶奶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樣。

“張大哥，我有件事要托你幫個忙......”

張光耀自然是無有不應，只是聽完了百奶奶的話之后，張光耀雖然能夠理解，但是不免還是一嘆。

如果留在他們身邊的不是白向榮夫妻，如果他們前頭的兒女沒有犧牲，甚至唯一留下來的女兒沒有被安排去了邊疆，哪里還有白向榮什么事情！

不過是在父母和犧牲的兄姐身后撿好處混到現在這個地位的！

白奶奶年輕的時候就是愛憎分明的性子，也就是老了之后，看著僅剩的兩個孩子，所以才多有包容。

但是她現在想想，何必呢？

他們做父母的給了白向榮多少東西，就能收回多少。

雖然白向榮和白麗麗一個面對她的問題顧左右而言他，一個到現在都不敢在她面前出現，但是都不重要了。

白奶奶下定決心之后，便只當沒有生過這個兒子了。